宋飞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我爸经常吹我祖上一脉是有名的捉鬼大师,什么妖魔鬼怪通通不在话下,我以为他在吹牛皮说梦话,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鬼。”
纪星遥想到他的职业,笑出了声:“怎么到你这一代,就变成了搬家工人跑腿了?”
宋飞讪讪地挠头:“可能门道中落。”
肚子扁的厉害,纪星遥拆开一包寿司,津津有味吃了起来。人少就是有好处,不用忍受大妈大叔各种古怪的异味。
“你不和家里人报个平安吗?”宋飞晃动手机。
他嚼寿司的动作一顿,“不打,她可不关心我。”
这个她指的是谁,宋飞自然清楚他和家里人关系一般。
纪星遥看向窗外,群山环绕古城,水墨画栩栩如生,拉开了他的思绪。
他读小学那会,安女士改嫁可谓是风光无限,光鲜亮丽的妇人捏着嗓子领他走进别墅,对着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来,星遥,叫哥哥。”
“哥哥好。”他局促不安抓紧衣服,小心翼翼伸出手,想给人留下良好印象。
“脏死了,别碰我。”小少爷猛地推开他的手,像是看到了脏东西。
纪星遥低头看手掌,没有玩的橡皮泥,没有灰尘污垢,他不明白哪里脏了。
安黛云赔笑打圆场,批评他不爱干净,推他进厕所再洗一遍手。
从那以后,安女士把他妹妹纪眠带到周家生活,唯独没带他过去,留他一个人住破旧拥挤的出租屋。
为了讨好周家人,连自家儿子都能当面羞辱。也是,土里土气的人配不上做她儿子,每个月随便塞笔生活费打发就当完成义务。
纪星遥咬下最后一口寿司,拧开矿泉水喝水。
他不想自讨没趣。
手机震动,屏幕显示一条消息,他点开微信,安黛云发的消息。
“星遥,妈妈很想你,下周日来家里吃顿饭好吗?”
他差点被口水噎到。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安黛云想起他这个儿子。
他愣愣地盯着消息,握住手机直到屏幕熄灭。
“你看啥杵着不动?”宋飞腿碰了他一下。
“没。”他烫手山芋似的反盖手机。
宋飞不再管他,兀自打起游戏。
没人窥见屏幕,纪星遥呼气,回复消息:“没空。”
安女士秒回:“周日怎么会没空?我知道你怨我,以前是我不对,没照顾好你,你很久没回家和我们吃顿饭了。”
来打感情牌了。
纪星遥关掉屏幕。
他闭上眼,曾经不堪回首的画面涌上脑海,安黛云带着年幼的妹妹离开的第一天,他守在老旧的房屋,安慰自己她们会回来,直到一笔冷漠的转账打碎他的梦,随便请个保姆照顾他的衣食住行。
他不明白她抛下他的理由。
屏幕再次亮起:“眠眠很想你,你来家里看看她。”
纪星遥捏紧手机,想到今天险些丢了小命,遇到丑的吓人极恶凶煞,生活脱了轨,心中紧绷的弦松动。
回去看看她们好了。
赵池坐在后排注视前方两人的后脑勺,他翘着二郎腿打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不怒自威的嗓音:“消煞的如何?”
赵池手搁在椅背,脑袋靠在掌心,衣摆上扬,铁链晃出清脆的撞击声,“你儿子的实力你还不清楚?”
“正是因为你去我才不放心,没个正经的,我问你那头发怎么——”
“行了,你念了一年还嫌不累?”赵池不想听他念叨。
“说正事,我今天碰到两个普通人能看得见邪魁,不过不重要,我更想和你谈别的,这次邪魁消煞不完全是我干的,一个叫凌舟的除魔师,实力很强,消煞手法粗暴迅速,几秒钟灭掉所有邪魁,贼狂了这家伙。”
“凌舟?”
“对,他叫这个名字,我以前没见过这号人物,神神秘秘的,你认识吗?什么来头?”
电话那头静默一会,过了几秒道:“现今除魔家族没有姓凌的。”
赵池摸下巴:“会不会是旁系家族?”
“不可能,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没有姓凌的族系。”
赵池晃悠两条腿,舔了舔唇钉,哼道:“看来,除魔宗派多了个神秘高手,来跟我们抢除魔修行的资源,老头子哦不是,爸,要派人去查他吗?”
赵承渊怒吼:“你说谁是老头子,没礼貌的臭小子,这么多年学的家规忘了?懂不懂尊重两个字?”
“家规我倒背如流,老的掉牙的几条规定用不着记,行了行了,别叫了耳朵要聋了。”
赵池拿远点话筒,避免耳朵遭罪。
……
傍晚,周家。
晨曦透过薄雾洒下,褐蓝色屋顶尖耸,白木栅栏高高围起,庭院大门敞开,两边花圃修得整整齐齐,空气弥漫花草的清香味。
如此华丽,也如此陌生。
自从纪星遥有了工作,来周家的次数手指头能数过来。
“二少爷回来了?”管家和蔼一笑,停下修剪花枝的动作,俯低身问好。
纪星遥不喜欢这个称呼,少爷他承担不起,轻笑道:“钟叔,叫我少爷多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钟叔知道他别扭,只好道:“太太在客厅等你。”
纪星遥走进客厅,浓浓的茶香迎面飘来,皮质沙发上的女人周身穿金戴银,十几年了品味倒是没变。
安黛云端着茶杯抿茶,面容姣好,皮肤保养的不错,都说岁月不败美人。
他的脸和她毫无相像之处。
“太太,人到了。”钟叔给纪星遥倒了一杯茶,便退下。
安黛云见到门口的人,黄昏的光在他背后流转,加深眉眼的俊俏之气,神采飞扬。头发乌黑浓密,发型自然随意,有点凌乱。他宽肩窄腰,修长的黑裤衬得他双腿更加笔直。
二十几岁的年纪一如年少。
她回过神放下杯子迎上去,笑容满面:“来的时候不打电话告诉我,我好让钟叔去接你。”
纪星遥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大大咧咧支起腿:“我又不是没手开车,不劳你费心。”
安黛云笑容一滞,脸上闪现轻蔑,只是一瞬,她很快换上温和的面孔:“你这孩子,上班生活怎样,累不累?”
茶水热气氤氲,敛去纪星遥眼底的躁意,他言笑晏晏:“没有你讨好周家累,如履薄冰。”
周家家大业大,为了牢固自身地位,安黛云必须日日讨好丈夫,得到原配儿子的喜欢。
每天看人脸色比他上班敲代码还累。
安黛云瞪着眼睛,火气冒上心头,“你......”
纪星遥两手搭在沙发椅上,双腿随意交叠在前。
楼上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嘹亮的声音挤进来:“哥,你来了啊。”
纪眠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稚嫩的气息,十七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由于跑得太急,她的脸色红了一片。
他微愣,纪眠变的比以前高了不少。
纪眠飞快扑来,欢脱地坐在他旁边乐呵呵:“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
他扯出灿烂的笑:“嗯,我来了,我也很想你。”
安黛云板着脸:“走路慢点走,冒冒失失没个小姐样。”
他头顶问号:?
不是——你自己装着就行了,还要求纪眠。
真多事。
他嗤嘲:“这里就我们三个,端着样子给谁看。”
整天端着不累吗?
纪眠吐舌头附和:“就是,我走路怎么了,又不是参加选秀。”
她转过头对哥哥说:“哥,你终于来了,我好久没见过你,你工作很忙吗?”
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喉咙,他压下喉底的酸涩,道:“有点忙,抽不开身。”
纪眠笑哈哈,马尾甩来甩去:“难得来一趟,你今晚可得和我好好叙旧,不准吃完饭就走,知道没?”
“好。”纪星遥眼尾笑意更深。
见他神色缓和,安黛云这下放下了心,她有事需要处理。
“哟,稀客,我见外面停了辆没见过的车,我当是哪位客人来了,原来是你啊,怎么,给你公司老板做牛做马这么久,他没给你升点薪?几年了依旧开老式比亚迪。”
周洄大摇大摆走进门口,昂着脑袋跟个微服私访的皇帝巡视领地,他甩起车钥匙,钥匙中间刻有皇冠标志,边缘闪现银光。
明晃晃炫耀他的豪车。
纪眠脸色一变,紧张蜷起手指,端坐歪扭的坐姿,她心底对这个后爸的儿子很抗拒,周家大少爷性格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整天显眼包招摇过市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