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遥没分眼神看周洄,不急不躁地说:“我可不像某人,深夜飙车被交警开罚单。”
安黛云微怔,深夜飙车?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没听钟叔提过。
周洄浑身散发的炫气立马消散,他表情裂开,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的?!”
他被开罚单的事除了身边的酒肉朋友,其他人不可能会知道。
他听说今晚纪星遥要来,原想立个下马威教做人,怎料人家早就手握他把柄。
周洄死鸭子嘴硬:“瞎说也得找个合适的借口,你睁眼说瞎话腰不疼吗?”
纪星遥毫不客气直视他:“瞎说?两只眼睛亲眼看到的,六月三号晚上十一半,东城区向阳高速公路,车牌云A9547,需要给派出所通个电话问问交警讲讲办案细节么,我有这个时间。”
“纪星遥你这家伙!”
他吹凉热茶,勾起嘴角:“声音再大点声,让楼上那位听到。”
最好引来周京锋。
周洄胸膛剧烈起伏,恶狠狠剜他一眼:“你要是敢告诉我爸,我扒了你的皮,你给我等着。”
经过安黛云旁边,他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踉跄后腿一步。
纪眠上前扶她:“妈,你没事吧。”
呸,死周洄你嚣张个毛啊,仗着少爷身份为所欲为。
她咬着下嘴唇。
安黛云甩开她的手,对纪星遥说:“你和他斗什么劲?明知道阿洄他性格就是这样。”
纪星遥收起笑,漆黑的眼睛像极开刃的剑锋,浮泛凛冽之意,“所以呢,你每天过这种忍声吞气的生活,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安黛云脸色霎时难看。
气氛陷入一度死寂,纪眠只好充当和事佬:“好啦,哥好不容易回来吃饭,妈你不要总是说哥,待会要开饭了。”
纪星遥暗想这顿饭他能拒掉吗?
他吞下一口茶水。
突然后悔答应安黛云了。
安黛云平复情绪,温声:“今晚吃完饭时间不早,你就在这里睡,我叫下人给你收拾了一间房,二楼右边靠窗的那间。”
他刚想拒绝,纪眠拉住他手撒娇:“哥,你住下吧,我好久没和你好好聊过了。”
偏偏他吃这一套,于是妥协了。
安黛云暗自窃喜,眼中掠过狂热之色,今晚留人下来她才有时间谈那件事。
周家晚宴向来盛大,食物琳琅满目,用高贵的瓷器盛装摆放,水晶灯流转的灯光照在餐盘上,透射出奢侈明丽的气息。
长桌正中央坐着周京锋,他挺着典型的啤酒肚,梳着油光发亮的头发,企图用几缕黑发遮掩稀疏的秃头。
他挽起名贵的袖子,笑着看向纪星遥说:“星遥,今天周日出门的人比较多,来的路上堵不堵车?”
纪星遥对后爸兴趣不大,周京锋给他最多的印象就是油嘴滑舌的商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假的很,尤其表面笑眯眯和你说话,实则背后可能会刺你一刀。
他吝啬挤出两个字:“不堵。”
周京锋没在意他的疏离,端起高脚杯轻轻摇动杯里的红酒,醇香味扑鼻,“来,喜欢吃什么尽管夹,不要客气。”
安黛云坐在丈夫旁边,温柔笑道:“是啊,星遥,够不着菜和妈讲,我拿给你。”
说完,她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纪星遥碗里。
他没搭话,埋头扒饭。
搁在这上演母子情深。
安黛云说:“绵绵上高中每天忙学习,都能抽空回家吃饭,你多像她一样常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纪眠欲言又止:“妈,你知道哥的........”
安黛云打断她:“我在和你哥讲话,你吃你的饭去。”
纪星遥慢悠悠挑开鱼刺,丢掉,“我忙着赚钱糊口,哪有时间来,吃什么都一样,费不着你花力气做饭。”
让他待在周家吃,准没好心。
周洄舀起海鲜汤,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弟弟你多吃点,饭菜是家里大厨蔡伯做的,可好吃了,你平常吃不到这些山珍海味吧,多吃点,以后上班就吃不到了。”
纪星遥恶寒,被周洄一口“弟弟”恶心到了,装腔作势。
还不如听他拍桌指着鼻子骂人。
周洄向来防贼一样顾忌纪星遥,生怕他争宠分了家产,实际上他压根看不上周家的东西,大学毕业拒绝周京峰让他来周氏的提议,进了其他公司,虽比不上周氏,好歹能混口饭吃饿不死人。
纪星遥凉凉看他:“我胃口小,吃太多噎得慌,倒是你,这一桌菜够吃吗?现在不多吃点,等下凌晨饿得溜出来扒冰箱。”
纪眠抿嘴偷笑,咀嚼的动作更快了。
桌上的菜足足有十几道,变相骂周洄吃得多。
周洄气得咬牙切齿:“你一个小小程序员给人打工,依我看钱包只够吃白粥咸菜,活该给人打一辈子工。”
纪星遥真想把饭碗扣到他头上。
周京锋没制止儿子的刻薄话,慢条斯理擦嘴:“星遥,你还在小公司上班吗?要不要进家里公司,我给你安排一个职务。”
周洄顿时慌了,语气充满抗拒:“爸……”
纪星遥咀嚼饭菜。
现在才想起他。
该不会因为媒体传播与继子不和的消息,有压力了?
他道:“不必了,我在原来岗位干的稳定,不像有些人仗着有资本染上恶习蹲了几天牢。”
周洄两眼冒火:“你——”
他满脸涨红,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敢说出来?
周京锋纳闷问:“谁蹲牢?”
安黛云神色慌乱,在桌下碰纪星遥的腿,“没谁,就随便说说,星遥是吧?”
她急了眼,眼神暗示“你不要说了”。
纪星遥撇开眼,不情不愿地说:“嗯。”
几分钟过去,周京锋放下筷子擦嘴:“我先上楼休息,你们慢慢吃。”
安黛云:“不多吃一点?做了这么多的菜,你只吃半碗饭能饱?”
周京锋横她一眼:“我身体情况你不知道吗?医生说我湿气重,不能吃太多辛酸油腻的食物,净叫厨房做这些,存心想我吃空气去。”
安黛云怯声:“我忘了。”
他挺着肥圆的啤酒肚上楼。
纪星遥不动声色握紧筷子。
你这身材吃空气正好。
等人走后,周洄恶声恶气,眼睛迸发狠辣的光:“姓纪的你刚才真有种,这么喜欢张扬吗?”
纪星遥无语极了:“张扬的是你吧,孔雀开屏一样闪瞎人的钛合金眼。”
周洄猛地拍桌:“你一杂种没资格和我叫板,没教养。”
纪星遥促狭一笑,灯光浸在鸦黑的长睫,“轮不到你说我,我有没有教养你应该问问你旁边的那位,她教出来的。”
周洄蹬鼻子上脸:“勾引我爸上位,心机满满,全家一个货色。”
纪星遥笑不出来了。
一旁喝汤的纪眠拳头硬了,没胃口继续喝了。
这家伙嘴巴真臭。
安黛云血色全无。
纪星遥眼含阴戾,随口一说没想到周洄如此不饶人,随即拿起一把刀叉,刀锋折射冷冽的光,“你再说她一句?你妈去世她还没进门,你爸亲自娶的,在法律上你得喊她一声‘妈’。”
周洄咧嘴笑:“叫我喊她妈?做梦呢,想弄死我?来啊,往我脖子上刺。”
安黛云死死按住他,大声呵斥:“够了,你闭嘴,好好的一顿饭非得要弄成这样才满意?”
仿佛头顶浇下一盆冷水,纪星遥哑声熄火:“他骂你,我在替你说话。”
纪眠欲言又止:“妈......”
周洄得意极了:“听到没,你老妈叫你闭嘴,识相点别惹我生气。”
无名的火烧过胸腔,纪星遥头也不抬冲上二楼,“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房门,震得门缝微微颤起来。
周洄没了吃饭的兴致,起身往外走,“哼,一群狗皮膏药赖在这。”
安黛云脸青一阵红一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肉里,眸光闪过怨愤。
纪星遥你好样的。
非的要和周洄作对给她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