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起裙摆火速逃跑。
人没了,许老太火冒三丈:“全部人拦住他,绝对不能放他走。”
壮汉们追了上去。
哥哥成功逃走,没人管纪眠,她趁乱溜走了。
纪星遥动作幅度有限,嫁衣太长跑起来碍事,没法当场换掉只好提着跑。
哪个傻逼给他换的裙子。
沿着石路跑到尽头,大门紧紧关闭,他一脚朝锁链踹下,没踹开。
身后吵吵嚷嚷,三四个人粗男人朝他逼近,粗言粗语。
“别跑,站住。”
“停下来。”
大门走不通,只能另找出路。
纪星遥“啧”地调头往别处跑,和身后之人饶了几个来回,拉开一点距离。
大院的左侧长廊尽头有道侧门,他眼疾手快赶过去,在男人追上脚步前的最后一刻,他抬腿又是一脚,门松松垮垮,经不住力道松开缝隙。
好机会。
他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门通往一座后山,崎岖不平,鞋底踩的不稳,他抓紧时间换了条稍微平坦的路段。
黄昏已逝,最后一丝日光坠落地平线,周遭光线骤降。山上杂草肆意疯长,他不停奔跑,眼前飞快掠过景物,他踩过草丛和泥路,凤袍擦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泥土溅到衣摆,脏兮兮的。
他往后看一眼,那帮粗汉已被甩开,空气剩下他的呼吸声。
黑夜悄然而至,所有景象在黑暗中显得诡异起来,朦胧不清,远处枯树细细长长,张牙舞爪指向天空。
“嘎。”
乌鸦扯破嗓子嘎嘎叫,划破四周的空气。
天色更加黑了,能见度变低,纪星遥的视野变得模糊,气温降了下去,夜风灌入他的衣袍,冷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不能待在这里,要赶紧出去,否则他会迷路。
他搜寻衣服摸到手机在口袋,谢天谢地这裙子能装手机,打开手机一看,信号为零。
“.......”
破信号。
夜晚的山充斥未知危险,野兽可能藏匿在隐蔽之处,等待猎物靠近,一切变成无序乱章的迷宫。
他不敢停下脚步。
倏忽,诡谲的绿光一闪而过,寒意爬上他后脊背,他血液发凉。
倒霉。
“不会是狼吧……”
念头冒出他慌了神,脚下沙石磕磕绊绊,他没看清前面的路,一个没站稳,脚底抹油似的一滑,当场摔了下去。
“我X。”他从陡坡直直滚下,天旋地转,灌木杂草郁郁葱葱,夜虫鸣叫在耳边放大数倍,凤袍布料与杂草撕拉擦过。
掉入河水前,他看到一只猫头鹰立在枯枝,绿瞳闪光。
哪有狼的影子。
他紧紧屏住呼吸,黏腻的水流声声入耳,嘈杂闷重,水下幽深黑暗,他双手划拉水流,可惜的是下沉的速度更快。
他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受水流推动他,双腿无助摆动。窒息感蔓延他的肺部,水压沉重至极,内脏的巨痛疯狂叫嚣。
他不想死。
他求生力气耗尽,河水的寒温侵蚀四肢,他沉进一潭死水,虚晃漂浮。
他支撑不住险些窒息,戒指亮光闪烁,手指有了温度,水流变得湍急。他瞥到大片的银华由远及近涌现,在水下隐现出轮廓。
腰部得到支撑,身体不再坠落开始上升,水面离他越来越近。
嗯???
他往后一摸,触感光滑细腻,湿湿软软的,是只黄褐色的壳状物体。它呈椭圆形足足有一米宽,表面覆上一层壳皮,不规则的浅紫色弧形条纹。
大蛤蜊。
纪星遥在水里张大眼睛,只见它托起他的身体往水面升去。水光潋滟,蛤蜊边缘发亮,盛满他眼中的夜色。
哗啦。
他浮出水面扒在岸上,大口呼吸,嘴巴猛地呛出水:“咳咳......”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视野微亮,来自手电筒的亮光照向他。
凌舟身披月光,踏过泥泞向他走来。模糊的视线里,他覆下身影为他挡住冷风。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凌舟,喉咙隐隐作痛,尽管憋气憋的努力,还是有水进了嘴巴,难受的很。
“站的起来吗?”声线低沉带着夜风,渐渐抚平他慌乱的神经。
纪星遥憋不出字。
凌舟从水面拉他起来,他上到岸边和他面对面站着。
他抹掉脸颊的水滴,手挤掉衣服上的水,声音卡卡的:“你怎么来了,山上挺偏僻的容易迷失方向。”
凌舟拨开他的湿发,淡声:“我路过。”
哪可能路过。
在山上砍柴还是打猎?
纪星遥直眨眼,水忽然弄的眼睛不舒服,没心思琢磨路过的歪理。
风呼呼吹,不大,刚破水的他来不及细想,便冷的发抖牙齿打颤,他直跺脚。“我刚刚落水了,衣服就湿了。”
凌舟深深凝望纪星遥的嫁衣,没问他经历的事,张开手将人稍微往怀里揽,揽的幅度不大,他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纪星遥没品出姿势,只觉体冷满脑想蹦回家。
凌舟将手电筒照亮西边方向,路段清晰可见:“走这条路下山。”
“好好好,快走。”纪星遥直哆嗦。
他快冷死了。
凌舟一步步扶他走,双手紧挨交碰,两人靠的很近,他闻到清淡的木香。
他低头看狼狈的样子,头发湿答答,拖着皱巴巴红长裙穿的人不人鬼不鬼。
丑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让凌舟看到。
他避开他的手:“你不用扶我了,我可以自己走。”
他说完提起湿裙走,由于衣服泡了水,千斤似的压在肩膀,重的要命,他踩着湿鞋走的磕磕绊绊,慢慢吞吞。
“等你自己走,可能要走到天亮。”
“啊?”
凌舟越过纪星遥,两手背起他。
突如其来的背人让他没准备,肩背往后一仰,他随即搂住凌舟的脖子。拿手电筒不好背人,凌舟让他帮忙拿。
他手持电筒照方向,咕哝:“你好歹提前说一下背我。”
“嗯。”
手臂传来触感,纪星遥感受到凌舟喉结在滚动。
四下寂静,唯有草丛里的夜虫在拉调,萤火扑闪。发梢的水珠流过纪星遥眉梢,顺着他下颌滚落,安静滴落在凌舟的后颈,像是乱序的心跳声。
纪星遥发尾坠水,他抹掉身下之人的水滴,头离的远远的,脖子拉的比长颈鹿还直生怕再搞湿人祸害人。
凌舟叹气:“梗着脖子不累?别乱动。”
“我怕弄湿你的背。”纪星遥乖乖趴好不动了。
后方的河面恍现一圈圈涟漪,慢慢消失,恢复沉寂。
他回头,河面平静,没有东西。
他压低脑袋:“你刚有看到蛤蜊吗?就是一个大贝壳,我在水里碰到它了。”
凌舟眼神晦暗不明。
“没看到。”
纪星遥捋开湿湿的发尾:“我落水上不来,它带我游上岸,救了我,你说是不是很玄幻很神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蛤蜊。”
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小时候我爱吃蛤蜊,经常和邻居家小孩跑去河边抓,个头小小的,最大的也只是半个手掌大。刚那条河的蛤蜊可大了,能顶半个我,直接托起我上水面。”
凌舟跨过泥坑,收紧背他的手牢牢稳住他:“能上来就行。”
手电筒直直打在前方的草地,浮尘随萤光飘动,纪星遥重复:“对,我能上来就行。”
蛤蜊救了他,他不想再吃蛤蜊了。
山路陡峭崎岖,坑坑洼洼较多,杂草和枯树漫无边际疯长,而凌舟走的步伐稳,他靠在人背部感觉不到半点摇晃。他微阖点眸子,多了时间冥想别的事情。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店在和宁路,离这片山隔了老远,你不看店守生意跑山里?”
“下班时间早,晚上六点关店。”
“嗯……”
六点?
有飞蛾扑来扑去,纪星遥耳根不得清静,他一掌拍开。
他六点跑出宅院,顶多在山上绕路掉水二十分钟,从和宁路来这座山最快要半个小时。
他半信半疑眯起眼:“你搭飞机来的?”
“……没有,开车来的。”凌舟背他下坡。
“我不信,”纪星遥双目睁圆,想用视线戳开他的后脑勺,手晃了晃手电筒。
出门带手电,明显目的冲着上山。
纪星遥自作多情了一下:“你专门来找我?”
凌舟撇开脸:“山脚在下面。”
他抬眼。
道路开始宽广,他遥望亮着灯火的高楼,如钻石般的星辰静谧又满满生机,镶嵌在万家之中,点亮了深邃的夜幕。
他的心跳轨迹落入平稳的直线。
一辆白色的车停在路边,凌舟半蹲把他放下,而后拉开车门。
纪星遥垂眼看长裙。
我湿成这样,上人车搞湿座位不好吧?
鼻子凑到衣袖闻了闻,一股泥巴和腥臭水混杂的味道,他嫌弃蹲下拧干衣袖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