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动间扬起昨日烧火的余烬,飘飘扬扬地顺着风吹向下势的络腮胡。
看准风向,向澄下意识左手一扬,藏在袖中的迷眼药粉从她袖口泻出,直扑络腮胡的口鼻。
络腮胡呛得鼻尖通红,双目不能视,一击未中,更是恼怒,可忌惮于向澄掌心不知名的东西,不敢张嘴怒吼,只闭眼对着地面一顿乱挥。
他想得很好,向澄身法再灵活也是无用,地上那么大个活死人可不是她一个小女娘能轻易挪动的,砍不中向澄,还怕砍不中那个活死人吗?
向澄也被飘来的残余粉末刺激得双目泛红,这招伤人一万自损八千的伎俩,若非迫不得已她也是不敢轻易用上的。
她忍着泪意,蓄力一脚将顾渚踹出一丈远,心中暗暗为乘人之危同顾渚道了千百遍歉歉。她悄悄绕到络腮胡身后,手上缠绕着顾渚的发带,用力一拉,将络腮胡拉个后仰。
络腮胡察觉向澄意图,咬死了嘴唇,即使被拉的难以呼吸,也不放开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
向澄手上不敢泄劲,心中却恼怒不已,若非怕误伤自己,早知有今日恶战,她便求师父将毒制成银针这等外用的了,不然何至于和人的嘴唇玩拔河?
络腮胡一手拽住卡着脖颈的发带,一手挥刀。发带寸寸断裂,一道几不可闻的“滋”声后,二人一个向前扑,一个向后倒,双双滚在地上。
一块尖锐碎石正正嵌入络腮胡左腿膝盖旧伤,那是他年轻时多看几眼村中王霸家的新妇,被王霸打断了腿的旧伤。若非他家阿兄替他求情,怕是连续上都难了。
络腮胡旧伤疼痛难忍,在地上扑腾了几下都未站起来。向澄已经爬起,在他面前伸出手来,直掐他的下巴,竟是要生生卸了去。
络腮胡只是腿上,力气还在,自然奋起抵抗。幸运这次未曾眷顾向澄,二人搏斗间,那颗负载了向澄全部希望的见血封喉毒丸脱手飞了出去,竟然滚落到湿壁下。
本就是为了让人不能吐出的歹毒之物,遇水眨眼间便化成了水,冒出一阵白烟。
白烟飘飘荡荡,似乎嘲笑向澄的无力。
那络腮胡从向澄的脸色中读出惊恐,开怀极了,吐出一口血沫来:“妖女,你可还有第三颗毒丸?”
此刻银剑离向澄很远,而大汉手中大刀还在,二人皆筋疲力尽,却好像胜负已分。
络腮胡仰天大笑:“天爷,待老子不薄!”
他话音未落,突然“嗷呜——”一声虎啸传入洞口。
络腮胡长臂如铁钳,将向澄抓在胸前,怒视洞口出现的那头山君。
日光昭昭,照在那身缀着金色的皮毛上,如圣光护体。
络腮胡满脸恐惧,这等上等皮毛,如同黄金万两,自然让人眼馋。若是全盛,他未必不敢同这只猛虎一战。猛兽獠牙再锋利,哪里比得过人的奸诈?
可如今他旧伤又发,筋疲力尽,满脸是血,怎么敢再与山君争锋?
向澄面色不改,见络腮胡想要将她推入虎口,便顺势一滚,手指络腮胡右腿,大喝:“咬他!”
笑话,她可是这母虎给虎崽找的第二个阿母,四舍五入不也同这虎攀上了亲?亲人有难,这虎也得帮忙!
母虎睨她一眼,扑过去一口咬住络腮胡的右腿。
“咔嚓”一声脆响,络腮胡拖着一条伤腿,抱着剩的半条断腿,满地打滚哀嚎。向澄冲过去,一脚踹开那人的刀。
右腿上剧烈的疼痛传入脑内,让络腮胡回想起自己左腿被断的时候。他好像又回到了无力的年轻时,只能看着阿兄跪在地上不断对人磕头,直磕得鲜血淋漓,昏了过去。
那之后,对他还算和善的父母阿嫂都厌恶极了他,他才背井离乡,做了这样的混子。
天光大亮,络腮胡瘫在地上,看着洞口的光,不知死活。
母虎最后给虎崽喂了一口奶,才消失在山林之间。
“忘忧殿下!”
“忘忧!”
有寻人的声音传来,向澄冲到洞口,对着一道穿着金丝软甲的声音,大喊:“殷郎中!我在这里!”
她实在力竭,抓着殷琅的银甲上的红穗,匆匆交代:“顾指挥使在洞内,快去救他!”
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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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一刻,初秋的日头泛着诡异的青芒,将人间染成青灰色,恍若地狱。忽然间地动山摇,县衙大牢西墙轰然塌了半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