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笺看着脚下之人扔出的隔绝阵法将彼此笼罩起来,目光回到此人脸上,漂亮到有些过分的模样,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一个名字涌上心头,又被她暗暗压下。
“我叫南桥。”那人见陌笺没有回答但也没离开,原地坐下将自己的剑和战利品收入储物袋中。
他见陌笺迟迟没有反应,抬眼确认她还在半空后又道:“天魅宗南桥。”
陌笺微垂着眼睑,道:“南羽的弟弟。”对方没有刻意掩饰,猜到并不难。
“我想与你做笔交易。”南桥微微停顿,“对你来说没有坏处的交易。”
陌笺放出太师椅,挪动脚步坐躺在椅子上,剑阵变幻,重新将她护得严实。
她摆出了可以继续听下去的动作,口里却道:“有没有坏处,不是你说了算。”
“是我说得不对。”南桥盘起双腿,双手搭在膝盖上,他继续维持着仰头的动作,“我想为南羽报仇,请你……不,您,请您给我五十年时间。”端正了自己求人的态度。
陌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南桥道:“南羽的神魂里有一道来自化神修士的烙印,关键时刻能被那人操控。”
“我无法辩驳当日对您动杀心的是南羽还是她神魂里的人,您也有权来找我寻仇,我认。但希望您能给我五十年时间,让我先把那人杀了。”
陌笺问他:“那个化神修士,是不是那道粉雾的主人?”藏青城云海宗都没问出的南羽身后人,此人却能知道,就因为他是南羽弟弟?这个理由太牵强,一定还有什么别的。
南桥点头:“是。粉红骷髅是筏絮长老的绝招,只他会用。”
筏絮长老,天魅宗的长老之一。没记错的话,他与天魅宗宗主关系密切。
想归想,陌笺只道:“你刚入元婴初期,想用五十年杀一个化神修士可不容易。”还不如赌她五十年内晋升化神,自己去报仇呢。
南桥抿了抿唇,道:“天魅宗有的是法子快速提升修为。”不过是彻底断绝修道成仙之路罢了。
“我为什么要等这五十年,就为了让你报个不一定能成功的仇?”
陌笺双腿交叠,居高临下地看着南桥,“你在试图影响我复仇,还说这提议对我来说没有坏处。”
“不是提议,是交易。”南桥取下腰间储物袋朝陌笺丢过去,被她控在半空,确认无毒也没有暗藏机关后她才握到手中。
陌笺没有打开,也没探入神识,而是捏着储物袋袋口的金绳,问:“这是什么?”
南桥道:“天魅宗的涟漪双环,和配套的修炼方法。”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这东西稀松平常。
陌笺道:“没记错的话,你们宗门的镇宗武器也是这个名字。”神识略略探去,金色的中品灵宝,带着天魅宗特有的脂粉气。
“就是它。”
“可这个对我无用。”
南桥点头表示知晓,“它是我这次来寻您的诚意,此后每十年会为您奉上一件天魅宗高阶修士的珍藏之物。”
算上手里这件,陌笺什么都不用干,只需等待五十年,就可以获得五件这样的东西,确实不亏,但陌笺自己就是炼器师,这东西使用限制太多,在她手里没多大用。
但她喜欢南桥说话的方式。
求人有求人的态度,语气与姿态也恰到好处,会让她觉得静等五十年也不是什么坏事。
南桥给得太过容易,也算是个苦主的陌笺觉得还可以再挤一挤他的水分。
她道:“对我无用的东西确实对我没坏处,但,你觉得它值吗?”值她一个等待五十年的承诺吗?
他立即道:“我愿与您结下主从契约,只要您一个念头,我就可以神魂俱灭。”
陌笺摇头,“这只是一种对你的约束,而非可以放上天秤一端的交易筹码。”
南桥沉吟了一会儿,问她:“您想要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真正本事。”陌笺身体微微前倾,漆黑双瞳化为金色兽瞳,“想办法让我相信,你真的有能力在五十年内杀掉筏絮。”
此人周身没什么隐秘怨念的因果纠缠,即使身处天魅宗也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凭什么让她相信他能行?
“好。”
南桥没有片刻停顿的回答令陌笺满意,她道:“现在,先让我收取未来五十年的利息。”本事要看,契约也要签,她可不想在检验南桥实力的时候一直提防对方的反水。
陌笺在契约上补了许多条款,南桥不能拒绝她的任何命令,必须回答她所有的问题,任何对她不利的念头都会反噬到南桥自身,只要她一个念起就可以将自身伤势完全转移到南桥身上,她若濒死还能用南桥来替命。
堪称霸王的条款,南桥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天魅宗出身的人是否都对自己这么狠?陌笺看着走在前方为她开路的南桥,有一瞬间觉得他做那清苦剑修也能成功。
就算南桥有赌她碍着自己正派大宗弟子身份的嫌疑,但敢将命完全交给他人,还是够胆。
路过没有水的湖泊坑,以及湿漉漉的地面,南桥率先踏上了雪峰,陌笺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坠在后面。
雪峰这边正常许多,时不时有妖兽冒头然后被南桥宰,被陌笺收。
杀戮魔兽倒是再没遇上。
相较于妖兽少得可怜的高耸树林,白雪覆盖的雪峰才算是正常的,一路上他们遇到过许多走兽,没有任何飞禽,与玉简上的情报基本符合。
两人穿过雪峰,再次踏入郁郁葱葱的树林范围,脸侧淌汗的南桥单手撑在树干上微微喘气,他告诉陌笺自己毕竟刚结婴不久境界不算稳,需要修整一二。
结婴不久是真的,境界不稳也是真的,但能以这样的条件击杀数个等同中期的十一阶妖修,这实力确实不错。
此等天资,待在天魅宗着实可惜了。
陌笺手肘搁在扶手上,手心托着下巴,手指在脸上点了点,扔过去一瓶丹药。
丹药滚落在南桥的脚边,他刚捡起来就听得陌笺道:“实力确实不错,继续这么练下去确实有机会。”前提是继续练下去。
天魅宗的一些偏门功法陌笺也有所耳闻,但过于揠苗助长,没什么意思。这人除开最开始照面时想耍花招,后面倒算实诚,身上也没藏什么怨念因果,底子应该没坏完。
陌笺自认并非天真良善之辈,却也非冷血无情之人,她的指尖在自己脸颊侧边轻轻点着,道:“我改主意了。”
“你去退了天魅宗。”
南桥没跟上陌笺的思路:“……啊?”
“拿着这令牌去云海宗寻我师尊景和。”陌笺抛下一块最普通的云海宗接引令牌,紫檀木的令牌上刻着陌笺二字,“同样是五十年,你用这时间去获得我师尊的认可。”她将自己的神念打入令牌内,只有景和可以从中提取出她讲述的来龙去脉。
“只要获得我师尊的认可,只要筏絮还是你的目标,我的等待年限可以无限往后延。”直到他做到自己说的杀掉筏絮为止。
他不用追赶那限定的五十年,也不用去走那些偏路。
而她,为云海宗白捡一个元婴修士的同时,还为自己留下一个完全受她掌控的练手对象。
南桥握着丹药瓷瓶和接引令牌,道:“我不明白。”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撬天魅宗墙角算不算?”陌笺另一只手把玩着同款丹瓶,漫不经心地往南桥那边瞥去一眼,“你为什么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