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什么都要凑一脚的热闹吗,温之然想。
冯昌耀一言难尽,扁了扁嘴,使妈生的薄嘴唇硬是挤压得肥厚,他把手电筒一抛给筱筱,“你自己先去转转,我上个厕所去。”
“懒人屎尿多。”筱筱评价道。
冯昌耀原本都忍了一小段路,但到半途中“好脾气”全部前功尽弃,跳起脚来冲筱筱破防大骂:“你个傻#&@*%——”
温之然好玩地看这位外表稳重的大叔不顾形象地气急跳脚,但还没等她听清骂的什么时,一双温凉的手掌隔着毛绒帽忽然捂住了她的耳朵,清晰的声音一下子真空了,恍恍惚惚的,像在看默剧。
她看着筱筱,对方嘴型变了又变,她笑着摇头,怎么回事,自己捂住的还犯傻。
筱筱蓦然意识到了,嘴唇勾勾,打开了些手掌,对着那条缝隙说:“我是说,他说的都是些废话没必要听。”
温之然耸了耸鼻子,一瞬间倒退十几岁变成逆反心理强的叛逆小孩,“我要听。”
“真的?”筱筱往冯昌耀刚走的方向打量。
“真的。”
温之然脸上满是小心思得逞的狡黠。
筱筱仰头看看天,捂着手饶有兴趣地打节拍,没有预兆地一松,“那你要听就听呗。”
声音霎时如涨潮的水涌进温之然的耳朵,她屏息仔细去听,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后,除了最开始一句短促的嚷嚷声,温之然便什么都没听着。
温之然笑皱着脸去捶筱筱,反手一勾住对方的脖颈,牙痒痒地说:“你耍我!”
筱筱双手投降:“我哪敢啊。”
“我什么都没听见。”
筱筱扯着横在面前的手臂,比窦娥还冤地哭诉:“我这不是放手让你听了吗。况且他声音已经被岁月摧残了,还非要说些脏话,我这是救你的耳朵于水火之中呢。”
“那我感谢你?”温之然问。
“也不是不行。”筱筱大言不惭地应下。
温之然埋下头嚯嚯笑,一边不自主地收紧手臂力度。
筱筱纵容她笑了会儿,尔后拉着晃着摇着求饶,拖着声音说:“大小姐,你可快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招。”
温之然以为自己勒疼她了马上地就松开,屁颠屁颠地转到人家面前,双手抱拳,一脸期待:“真的什么都招?”
风叫,鸟叫,狗叫,知了叫,真是奇怪了,筱筱不平静地想,怎么一下什么声音都听着了。
“真的什么都招?”
温之然双手做出招财猫的惯用伎俩。
筱筱望向她缀着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星星,想摘下来。
她终于有动作了,仗着站得高些一个巴掌捂住了温之然的脸,另一只手拉着对方走,带着心虚说:“骗你的。”
“走吧走吧,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温之然又很执拗不讲理:“你竟然说我们这是浪费时间。”
筱筱眼皮使劲儿跳了下,“不是,没有。我可没这意思。”
“哦,真的——唔嗯。”温之然扒拉着筱筱捂在嘴上的手,用眼神谴责她,怎么能说不过就上手。
筱筱没有说话,她眼色一下变得很严肃,轻微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带着温之然躲在盲区。
温之然稍微挣开那只手,用着气息问:“怎么了?”
筱筱做了个砍树的动作,温之然还是不解,于是筱筱指了指正东方向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温之然狐疑地望过去,那几个鬼火少年也真好出声。
领头的那个锅盖扬着手下令:“开始行动。”
有几个人得令后开始有所动作,可还有一个杵在原地,估计是新来的,他颤颤巍巍地说:“真的要砍树啊,等下他报警抓我们怎么办?”
他的语气透露浓浓的害怕。
锅盖老大不乐意了,他呸了声,撒着声音叫:“怕个屁啊,我们这叫替天行道!”
半晌,又琢磨着下巴问:“你不会没听说过他家里事吧?”
那个害怕的小平头拨浪鼓似使劲摇头。
锅盖看不起似地“咦”老长一声,接着说乐助兴样的讲:“他家里有个一把年纪了还要老牛吃嫩草的老母亲,听说还是在学校办公室里做那种勾当,硬强迫着人家学生。你说这恶心不,恶心的要命吧,但她老人家嘞没点羞耻心听说还在那个学校教书继续祸害别人。”
锅盖攘了攘小平头,用力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撺掇着说:“所以我们这叫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你就负责摘,多摘点,到时候吃不完的还可以拿到镇上卖,卖的钱可都是你的,那时候你妈不得夸死你啊。”
平头木着连连点头,嘴巴张得要掉口水,“好,好好,我现在就砍。”
话还没全落他又发疯样地甩头,“不,不是,我现在就去摘橙子然后卖钱。”
锅盖推了他一把,没站像地倚靠在一颗树上抖脚,时不时地还拿出手机看看。
温之然皱着脸,扭头想跟筱筱告状,话到嘴边结果看着个被举起正在录像的手机,饱满的喉咙一下子又瘪了下去。
她一看录制时长,好嘛,十多分钟了,看来一开始就察觉了。
心里突然颇有种自豪感,说不上具体是哪种,但就是高兴。
她暗暗挑着眉梢打量筱筱,对方此刻很专注,眼神犀利有劲,淡粉色的唇紧紧抿着,连带着呼吸都调整得静悄悄。
片刻,筱筱小幅度地偏头,嘴唇抿得更紧了,抛来了个询问的眼神。
温之然用嘴型说:没事。
她的表情做得很夸张,简直是用尽了脸部的每一根神经,筱筱不由地被逗笑了,但考虑到现在场合不对,她肃了肃面色,不搭理温之然。
温之然对此求之不得,她已经开始为刚才的行为面红耳赤了。
她有罪,她反省,她回忆,刚刚实在不应该像个色眯眯的偷窥狂。
温之然蹂躏着嘴唇内壁肉,不好意思地转移视线,假装无聊看风景,虽然她也不知道这黑压压的一片有什么好看。
嘶—嘶——
咚咚咚,温之然心脏一下子百码加速,她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倒吸的凉气阻塞出不去的声音,她艰难地咽口水,瞪大眼睛与忽然吊出滑腻绿黑鳞片身体的墨黑圆瞳对视。
她抖着面颊肉扬起笑,这完全是犯傻下的行为,是要和冷冰冰的它求情吗,温之然在内心流泪自问。
筱筱听见窸窸窣窣声,犹豫了下,还是朝温之然悄悄瞥了眼,没想到一下就被发现了,她抿唇礼貌地浅笑。
温之然欲哭无泪,心里有苦说不出啊,要是把这玩意儿一激动蹿筱筱身上怎么办啊。
但不等温之然想出对策,狡猾的绿蛇吐出细长猩红的信子洋洋得意,身体不止地摆动,风一吹似乎就要掉到某位不知情者的脑袋上了。
筱筱满意地看着视频录像,没想到这次居然那么凑巧,她两手端着智能机,忽然感觉脸侧有些痒,伸手去抓。
——
!
温之然两个眼球都要瞪出来了,她此刻真的很想敲着对方的头忿忿说不知者无畏。
但说时迟那时快她先一步抓住了筱筱那只大胆的手,抓得很紧,肉都要被挤出来了。
筱筱感觉不对劲,一脸困惑无辜,温之然悻悻一笑,内心盘算该怎么悄无声息地弄掉这恶心玩意儿。
?
什么!这个大胆的人类竟然敢说我这神秘美丽的外表恶心!真是无知愚蠢!
绿蛇小小扁扁的脸紧缩,忽然微仰颈首以傲慢者姿态喷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信子,随后紧绷肌肉弓起躯体预备出击。
温之然这时连气都喘不上了,她能感受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她很想崩溃大叫,很想直接跑掉,但那绿得发黑的蛇首这时朝着筱筱偏头,她不确定这玩意儿有没有毒,但不能赌,她不想赢,更输不起。
温之然闪躲的眼神定住,紧盯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敌人,含着泪找准时间出手迅速地捏住它的后颈,果然湿湿黏黏还冷嗖嗖的。
温之然本就强撑的冷静一下子破碎,她在黑暗中龇牙咧嘴,死死咬住下嘴唇不敢发声,只是一味地哗哗流眼泪。
啪嗒——水滴坠在脆枯叶上。
筱筱耳力瞬间恢复,她狂咽口水,内心说不上来地悸痛,她连忙按停录像,想牵着温之然赶紧离开。
然而,稍微一扭头,温之然像被人勒紧脖子即将要窒息了。
“怎么了?!”
筱筱急促着嗓音,她顺着温之然伸长手臂的方向一看,血液极速倒流,刚还有血色的唇瞬间煞白。
绿蛇的圆瞳随意浮动,在此时此刻有怪异惊悚感,它感到不舒服,大声地嘶嘶威胁,尾巴一甩盘绕到温之然手臂上。
“啊!!!”
温之然有依靠后终于忍不住地惨叫出声。
“谁?谁在那!”
懒散的锅盖偏巧有点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