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蘅摇摇头,她慢慢垂下眼睛,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卢凌风死掉,她在他坟前放七十二枚礼炮的画面。
崔蘅忽然紧紧抱住他:“若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你会不会杀我?”
卢凌风立刻道:“怎么会。”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崔蘅有多不对劲,他猛地坐起身:“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法理不容的事情?”
“我才没有。”
崔蘅白他一眼,干脆翻个身背对他,卢凌风想了半天,又觉得从她同她兄长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看来,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便从背后伸手去搂她的腰:“我……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崔蘅气得在他身上连推带捶:“你明明怀疑了!还说不会杀我,我做个假设罢了,你就那么凶!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算了!”
“没凶你……你……够了崔知意!谁让你做这种假设,再闹揍你!”
崔蘅闻言一把抱住卢凌风的腰,狠狠啃在他肩头——这人在废话什么,她想听的是他说,只奉明主,并不非认准他们姓李的……他就不能说一句吗?!哪怕露个口风也行啊!她不想跟他反目成仇!但是要让她放弃现在正在做的事,也是万万不能的,若要在卢凌风和她们的大事之间选择,她会选择后者。
崔蘅不想做选择……
卢凌风哪知道崔蘅在想什么,被咬得倒抽一口凉气,想也没想便在她屁股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松口!”
崔蘅登时惊愕地松开他,捂着屁股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卢凌风,一时间羞愤得说不出话:“你……!”
——她都多大人了!居然被打屁股?!这……这这!奇耻大辱!
卢凌风也有些懵,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若真让他在完全冷静的情况下做这种事,他可能还做不出来。卢凌风见崔蘅满脸通红地瞪着他,反而把那点点心虚压下去,朝她一抬下巴,取了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下了床,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示威似的瞪崔蘅一眼:“看什么看,下次再胡闹还揍你。”
卢凌风说完,也顾不上崔蘅什么反应,自己倒是先落荒而逃,留下崔蘅一个人愤怒捶床。
“卢凌风……你无耻!”
因为早晨发生的那件事情,崔蘅也不好意思再同卢凌风面对面告别,早饭都没吃,收拾东西带上裴喜君等人出发了。她倒是记得留了封信给卢凌风——如果那张没有开头没有落款的纸书算是信的话。信上只有一句话,我会给你写信的。信用一只绿色的玉雁压着,另外一只被她带走了。
都怪卢凌风,她现在都不好意思看见他,更别说好好道别,反正……不管道别多少次,她还是得走,还不如就这么走掉,也省了伤感。
之后他们在找烛蛇的路上,每到一站都会给卢凌风写信,崔蘅偶尔还会在信封中夹上一两片干花或者树叶,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一说。不过崔蘅很少能收到卢凌风的回信,因为他们在一个地方往往不能待太长时间,信送得这么慢,经常信送到了,他们已经到了下一个地方。这种情况发生多了,崔蘅便会在写信时嘱咐一句,不必回信。她真正来到唐朝这个时代,才深刻明白了,“以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并非什么浪漫的情话,那是真的慢,她时常哀叹,如果有手机就好了。他们这也算在热恋阶段吧,总是见不到面就算了,信都收不到几封,多气人啊。
好消息是,在他们到达一个叫宁湖的地方时,终于找到了烛蛇,宁湖这里沼泽多,烛蛇就生活在一处沼泽旁边。烛蛇本身长得同普通蛇没什么区别,七寸处长着几丛立起来的鳞片。它的模样,同师父寄给她的图画其实不太像,若非七寸上那几丛立起来的鳞片,都认不出它来。不过某种程度上,能让他们认出来的画像,就算画得不像,也算合格。
可是崔蘅却无法按照约定立刻回南州与卢凌风会合,因为她接到了师父的回信,是关于裴喜君的。她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魂魄虽然被紫菱粉压着并没有再出现抢夺身体的情况,可是据裴喜君说,她时不时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就说明那个魂魄还在她身上,既然师父回信愿意帮忙,崔蘅便打算先带她回师门一趟,解决她的问题再说其他。
裴喜君也很好奇崔蘅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世外高人,一直想见一面,但是真到见面这天,又觉得十分出乎意料。他们相见时,崔蘅的师父正在水边浣洗一条米白色的纱,那纱有三丈长,又十分宽,吃饱水之后应当十分沉重,但是穿着一身青衣,作普通农妇打扮的女子却一只手就将纱从水中提起,挽着那纱轻巧地抖了抖,便将水抖干净了。
裴喜君惊讶地看着眼前场景,崔蘅已经跑过去,直接扑到那女子身上:“师父!徒儿好想你!”
崔蘅的师父号蒲纯散人,年近五十,看上去却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见到崔蘅飒然一笑,抱着她转了一圈,才将崔蘅放在地上:“下次再见为师换套别的说辞,每次都听你说同样的话,为师都听腻了。”
崔蘅笑嘻嘻地挽着蒲纯的胳膊:“那我重新说,徒儿想死师父啦!”
蒲纯散人拍拍崔蘅的手背,这才看向一旁的裴喜君:“你便是知意信中所说一体双魂的裴喜君?”
裴喜君急忙朝她行礼:“正是,喜君拜见蒲纯真人。”
蒲纯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跟我来吧。”
她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崔蘅一眼:“你三师姐在丹房,把烛蛇的胆交给她,还有,她那边有人把你上次说得那个……什么东西,弄出来了。”
崔蘅瞪大眼睛:“他们把蒸汽机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