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无数双手从座椅下方伸出，枯骨般的手指抓住我的脚踝。腐臭味扑面而来，我听见羊角辫小女孩咯咯的笑声：

“姐姐，把你的眼睛送给我的娃娃好不好？”

老鬼们闻到了活人的气息，猩红的眼睛盯紧了我们，口水从嘴边流了出来。我看得都觉得有几分恶心，我握紧了袖中的铜钱剑。

他们面目狰狞，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迅速抽出铜钱剑，咬破左手中指，把中指血涂抹在剑上，口中念念有词，铜钱剑随着咒语的念出，闪过一阵白光后，迅速变大。眨眼之间，就已经有成年男子手臂的长度。

我一人持剑立在车厢中间，脸上是浓重的杀意，眼镜微眯，伸出左手将顾容也护在身后。

我厉声斥问“在人间造杀孽，不怕地府阴差找你们麻烦吗！十八层地狱，你们是要以身试法去闯一闯吗！”

“黄毛丫头，清楚道上规矩了吗，就敢来管老子！”老鬼阴测测的说道。

“什么规矩，我只知道不能人鬼殊途，不能吃人是阴界的规矩！”

见情况不对，周烨连忙站出来弯头哈腰，打个圆场：“老大老大，您看，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这是我的朋友，您换个人吃？我给您找。”

老鬼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怒骂：“你懂个屁，这一看就是玄学界的人，还没出师的黄毛丫头，对增长修行可是大补！躲过这个，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指挥着身后的小鬼将周烨捉住。

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其中一个老鬼张着血盆大口朝我冲了过来，我拉着顾容也侧身躲过后，右腿横扫而出，将他踢倒，再屈起膝盖后猛地伸直将他踹飞出去。

车的前挡玻璃被他砸出了一个大坑，他也暂时没了声息。隐隐约约的阴风从未关的窗户吹了进来，衣诀翻飞之间，长发飞舞，顾容也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微微侧头，顾容也凑到我耳边：“挡板门开了，我去把门打开，你掩护我。”

我点了点头，紧紧盯着那群老鬼。

看着顾容也往司机位走去后，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小弟们冲了过来。

我右手持剑立于胸前，左手掐诀：“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①”右手一挥，划出一个弧度，“驱！”

白色的光芒乍现，他们被一股力量狠狠推开，往后飞去。

“吱呀”一声，前门开了。

“快走！”

我三步并着两步的朝着前门跑去，胸前的平安扣却突然发热，烫的我感觉皮肤都红了一片。

顾容也已经到了门外，我刚到门口阶梯处，就感受到了一阵阻力。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司机鬼拉住了我的腿，我右手一挥，他吃痛的放开了手。

来不及了，要再快些，一旦给了老鬼喘息之机，他们就可以用车轮战拉锯我们的精力。最怕的是还在车上的那几个看着有些年头的老家伙，他们并没有下车，却仍然端坐在座位上，正阴恻恻的紧盯着我们。万一跟老鬼们耗太久了，反而让他们黄雀在后就不好了。

等跑到了门外，天色一片漆黑，乌云盖顶，月亮被遮了个正着。

老鬼们也追了上来。

“周烨！快闪开。”我冲着周烨大喊，不管是同窗之谊还是他刚刚的求情，我都应该放他一马。

他挣脱开制住他的小鬼，朝我们跑来。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破！”

我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借着火光，我看见整个车厢挤满了形态各异的亡魂——它们根本不是“坐”在座位上，而是像被某种力量强行塞进了人皮里！

我惊讶于车厢上的情形，却没想到老鬼趁此机会扑了上来，杀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举起铜钱剑，对着天空画起符箓，再次念咒:“九天玄雷，敕令霹雳，驱邪除恶，降妖伏魔！②”一阵阵雷鸣响起，电闪之间，一道道白光在天空中亮起，我的脸满目肃然，我本不想用到五雷咒的，雷霆之下，魂飞烟灭。

就在我刚刚挥剑之后，我看到他们身上已经冒出了红色血气，怨气冲天，看样子是从前吃了不少人，已经到了一定的修为境界。

若不是从前家里抓得严，我怕是今天也要折在这里了。

五雷咒一出，就到了我指哪打哪的时候了。

挥剑而下，雷霆之力随着剑尖所指的方向而去。到了收剑的时候，我都感觉我的力气被瞬间抽出，脸色惨白。

雷鸣消失后，我忍不住软了身子，向后倒出，一个宽厚的怀抱将我紧紧接住，总算是没有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否则非得砸出个脑震荡不可。

老鬼们被雷击击中，身上冒出了寥寥黑烟，倒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发出惨叫。

平安扣更烫了，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顾容也担心的问道：“怎么了？”他一手捞起我脖颈处拉着的平安扣，陷入了沉思，好半响才出声，“这是谁给你的？”

“你的手…”我看着他红了一片的手心，“是我小叔给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搂住了我的腰，让我可以倚靠在他身上，做一个支撑。

他低下头看我，耳根泛起的绯红更加明显，俊朗的脸庞离我那么近，温热的气息洒落在我脸上。我感受到我的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大手的温度从腰腹处传遍全身。

我撇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没受伤吧？”

他笑了笑，“我没事，倒是你伤得要重些。”

好说好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总要有人出来收拾残局，那肯定不能是我。一想到现在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就郁闷住了。

我从他怀里挣脱开后，站直身来，将铜钱剑缩回原来的大小，放回包中。掐指念咒，一阵迷雾起来，两个身影从中显现。

迷雾消失后，两个高挑的身影逐渐清晰。左边是头戴白帽身着白袍，面色惨白，手拿哭丧棒的白无常，右边是头戴黑帽身着黑袍，手拿锁魂链的黑无常。

两人看到顾容也后俱是一颤，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