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空洞的回响。
我拧干衣角的水,离火源更近了些,抬头打量着这座突兀出现在海中央的岛屿。
这座荒岛像一块被遗忘的黑色骸骨,孤悬在灰暗的海面上。悬崖陡峭如刀削,岩壁上爬满深紫色的藤曼,在暮色中泛着病态的光泽。
岛屿中央有一片死寂的小湖,湖水幽黑,表面浮着一层病态的虹彩,偶尔泛起不自然的涟漪,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游动。
最诡异的是,即使正午阳光直射,也照不透水下三寸——那里总浮动着絮状阴影,偶尔会突然散开,露出更深处一抹不自然的青白色。湖边沙地布满螺旋状凹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反复从水中爬出又退回。
"这地方不对劲。"殷冷玉将湿透的长发挽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管,"磁场紊乱,指南针完全失灵。"
顾容也站在最高处的礁石上,白衬衫紧贴着后背,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忽然蹲下身,指尖擦过岩石表面:"这些刻痕..."
我凑近看时,待看清后心头一跳,在斑驳的苔藓下发现熟悉的纹路——阴阳鱼中间穿插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正是释家独有的"破障符"。但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符咒边缘残留着暗褐色的指印,仿佛画符之人当时正在流血。
"看来也有其他人也来过这里。"穆澄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指着岩缝里卡着的一块手表,"这是...军需品,表盘背面刻着日期...2003年5月14日。"
我们面面相觑,小叔的探险队是一周前才失踪的,而这枚表却显示更早的时间。顾容也突然拔出插在后腰的军用匕首,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光芒所及之处,岩壁上的藤蔓竟像活物般蜷缩起来,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刻痕。
"是求救信号。"殷冷玉倒吸一口冷气。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组成重复的文字:不要下海。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左眼突然传来剧痛,视野里浮现出诡异的红色滤镜。透过这层血色,我看到悬崖表面覆盖着无数透明的人形轮廓,像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昆虫,正徒劳地拍打着岩壁。
"有东西在干扰时空。"顾容也低声道,"这座岛可能是..."
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穆澄跌坐在浅滩里,脸色惨白地指着水面:"那里那里有东西在动!"
我们冲向那个诡异的湖泊,却在距离岸边三米处同时刹住脚步。强光灯下,那处"湖泊"确实在蠕动——因为它根本不是水,而是亿万根纠缠的发丝。发梢缀着的青铜铃铛反射出森冷银光,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那是我临出发前带上的,可以感知邪祟,预知危险。
"退后!"我拽住想要上前查看的殷冷玉。左眼的灼痛达到顶峰,曼珠沙华的纹路在瞳孔深处绽放。透过这双"鬼眼",我看到每根发丝都连接着河底某个庞然大物,像蛛网般向四周辐射。
穆澄的强光灯突然熄灭。发丝河面隆起一个人形轮廓,缓缓向岸边漂来。我抬手燃起一张明光符,照亮了那具浮尸——古式衣袍下露出惨白的皮肤,上面刺满奇异的符文。
最骇人的是它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被熨平似的皮,但脖颈处的皮肤正在融化,逐渐显露出...穆澄的轮廓。
顾容也的嗓音干涩得不像人类,"传说中海渊族用活人做的守墓傀儡。它们会..."
浮尸的"脸"突然裂开,无数白色小虫喷涌而出。每只虫飞向上空,不停的盘旋。虫群振翅时发出的声响像是千万人同时抽泣,震得我耳膜生疼。
"别看!"顾容也捂住我的眼睛,但已经晚了。在声波冲击中,我看到了湖泊中央悬浮起的珍珠——足有成人高的巨蚌里,蜷缩着穿血红嫁衣的新娘。她的盖头下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她的下半身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像鱼一样的白骨尾巴。
人鱼新娘瘫在巨蚌中,腐烂的鱼尾已露出森森白骨,蛆虫在骨缝间蠕动。她干枯的双手仍紧攥着发黄的头纱,珍珠早已黯淡无光。她的胸腔微弱起伏,露出半颗腐烂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挤出黑红的脓血。
白骨碰撞发出咔咔声响,她突然仰起溃烂的脸——那空洞的眼窝里,正缓缓爬出两只苍白的小螃蟹。
珍珠表面突然裂开细纹。新娘的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明明是陌生的海渊族古语,我却每个字都听得懂:
"第九个新娘要新鲜..."
盖头飘落的瞬间,我的记忆突然炸开无数碎片。我看见十三岁的自己站在释家祠堂;我看见小叔把染血的玉佩挂在我脖子上,说"这是你爷爷留下的";最后我看见...珍珠新娘盖头下的脸,正在融化成殷冷玉的模样。
"释然!"顾容也的吼声将我拉回现实。他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湖面上的尸体如雨坠落。在彻底昏迷前,我感觉到有人将我拦腰抱起,熟悉的檀香中混着一丝血腥气。
"这次我不会再弄丢你了。"顾容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的...小月亮。"
火堆噼啪作响,映照在四张凝重的面孔上。殷冷玉合上那本被海水浸透的日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卷曲的纸页。
"日记里提到的法阵..."我盯着跳动的火焰,"应该就是小叔他们在船上布置的防护。但看变异章鱼能自由活动,法阵恐怕已经失效了。"
顾容也突然站起身,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指向远处海面:"你们看。"
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三百米外的海面上,东方之珠号正以诡异的角度倾斜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船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蠕动着的幽蓝色荧光,像是有生命般沿着船舷爬行。
穆澄倒吸一口凉气:"是深海萤光水母群!这种水母的毒素能麻痹神经中枢,让受害者保持清醒却无法动弹,最后被活活..."他的话被殷冷玉一个肘击打断。
我摸向胸前的玉佩,滚烫的温度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脉动,仿佛在与远处的某种存在共鸣。记忆深处闪过零碎片段——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将同样质地的玉佩系在我颈间,海风里飘来檀香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当务之急是找到小叔他们的踪迹。"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从防水包里取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几圈后,突然笔直指向悬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