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没否认,“去还他一些东西。”
温叙白突然站起身,黑色西装裤擦过她的膝盖。他走到窗前,玻璃倒影里,他看见自己绷紧的下颌线:“还了什么?”
“《诗经》的临摹本……”她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干枯的文鳐草标本,茎叶间还缠着根褪色的红绳,“还有这个。当年他熬了三个通宵,帮我在古籍库找到的全彩图谱。”
阳光穿过玻璃瓶,在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叙白盯着那个瓶子,突然转身:“你知道我为什么坚决反对眼镜元素吗?”
“因为……像他?”
“因为你看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比冰美式还冷,“和看显微镜下的标本一样——专注得让人嫉妒。”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张泽慧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她低头看着咖啡杯,小狐狸糖块已经融化了一半,金色的星星变成模糊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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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学院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消毒水的气味比记忆中更刺鼻。张泽慧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最后一样要归还的东西——那本贴满她涂鸦的实验日志。
林知行正在调试眼动仪,白大褂下露出半截深蓝色毛衣袖口。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放桌上就行。”
她轻轻放下本子,突然注意到他电脑屏幕上打开的文档:《关于终止ZH-01号长期观察项目的结题报告》
“你要……删掉数据?”她声音发紧。
“科学伦理要求。”他终于转身,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当实验可能对观察对象造成情感困扰时,必须终止。”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年梅雨季,他们在实验室里接吻时的背景音。培养箱里的小白鼠在跑轮上吱呀转动,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
张泽慧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
“第138次异常数据。”她轻声说,“林博士,你的手在抖。”
阳光穿过空荡荡的镜框,照在他微微睁大的眼睛上——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失控的表情。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眼尾有颗极淡的痣,藏在平时被镜架挡住的位置。
“你知道吗?”她把眼镜放回他手中,“我画的所有眼镜,镜腿这里……”她的指尖轻点镜架转折处,“都故意画了道划痕。是你这副眼镜上没有的。”
林知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某个苦涩的实验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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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叙白推开办公室门时,看见张泽慧正踮脚往他书柜顶层塞什么东西,牛仔裙的腰线随着动作拉伸出好看的弧度。
“偷放什么?”
她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马克杯差点脱手:“老、老鼠周边……”
书柜顶层赫然摆着一排黑猫玩偶,每只都戴着不同款式的迷你眼镜——金丝的、黑框的、复古圆框的,甚至还有未来感的全息镜片。最边上那只脖子上系着条红领带,活脱脱是“温教授”的翻版。
温叙白挑眉:“解释?”
“新企划。”她耳尖通红,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动物教授系列》……黑猫是第一期。”
糖纸上画着只戴金丝眼镜的小黑猫,爪子里举着块牌子:“误差容忍度:∞”
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这次实验,允许我误差多少?”
窗外,一只麻雀轻巧地掠过蓝天,翅膀划出的弧线像极了那年从实验室窗口飞出去的纸飞机。而此刻,阳光正暖暖地照在两个重叠的影子上,将他们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