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沈弃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她拨了第七次,听筒里依然传来冰冷的电子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初霁的话像一把刀,悬在她头顶。
如果二叔真的找到了程让......
她不敢往下想。三年前在纽约,二叔就是用这种方式逼她就范——先找到她唯一的朋友,再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女孩的画廊砸得粉碎。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沈弃点开图片,呼吸瞬间停滞——
程让被反绑在椅子上,嘴角有血迹,但眼神依然凶狠。照片背景是一间废弃仓库,角落里堆着熟悉的画框——那是程让在徽州刚开不久的小画廊。
短信只有一句话:
「明晚八点,一个人来。」
沈弃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她翻出初霁的名片,却在拨号前停住了。
二叔要的是她,不是程让。如果初霁插手,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
她放下手机,走到工作台前。绛丝在灯光下泛着血色光泽,她拿起剪刀,刀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光——
这次,她不会逃了。
废弃仓库的铁门在沈弃背后重重合上,回声像一记闷雷滚过胸腔。
月光从破损的顶棚漏进来,在水泥地上切割出惨白的几何图形。程让被绑在中央的钢管椅上,嘴上的胶带在看到她时发出"呜呜"的声响。沈弃的视线扫过好友淤青的额角,胃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准时。"
阴影里走出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皮鞋踩碎月光。沈弃的二叔——沈砚,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刀刃开合间反射出冷光。他比三年前更瘦了,颧骨像刀片般凸起,眼下挂着两片青黑。
"我来了。"沈弃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在风衣口袋里收紧,"放她走。"
沈砚笑了。他走到程让身后,刀尖挑起她一缕头发:"你爸很担心你。"
"少废话。"沈弃的声音像淬了冰,"你要的是我。"
蝴蝶刀"咔嗒"合上。沈砚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请柬,随手扔在她脚边。
"下周六,悦华酒店。"他眯起眼,"你未婚夫从英国回来了。"
沈弃盯着请柬上烫金的"沈裴联姻",耳膜嗡嗡作响。她早该想到的——父亲怎么可能放任她在外面逍遥这么久。原来是在等裴家那个海归继承人回国。
"如果我拒绝呢?"
沈砚的刀尖突然抵上程让的颈动脉。程让剧烈挣扎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你朋友刚在徽州美术馆办了个人展。"沈砚语气轻柔,"听说反响不错。"
威胁赤裸裸。沈弃知道二叔的手段——三年前在纽约,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毁了一个年轻策展人的职业生涯。
"给我三天。"她咬紧牙关,"我需要处理工作室的合约。"
沈砚的刀尖在程让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线:"现在。"
空气凝固成块。沈弃看着程让脖子上那滴血珠滚落,突然想起初霁给她的门禁卡还躺在风衣内袋。她本该去栖云居的,本该接受他的保护——
"好。"
这个字像碎玻璃般从喉咙里挤出来。沈砚满意地收起刀,对角落打了个响指。两个黑衣人上前解开程让的束缚,胶带撕离皮肤的声响让沈弃闭了闭眼。
程让刚获自由就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你疯了?"
"带她走。"沈弃没看好友,直视沈砚,"我要确保她安全离开徽州。"
沈砚摆摆手,黑衣人架着不断挣扎的程让往外走。程让回头看她,嘴唇开合说了句什么,但沈弃只看到口型——
栖云居。
铁门再次关闭时,沈砚掏出烟盒:"你爸很欣赏裴家那小子。"他点燃香烟,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皇艺毕业,华尔街投行,比你那些玩颜料的朋友强多了。"
沈弃突然笑了:"包括初霁?"
烟灰缸砸过来的瞬间她没躲。陶瓷碎片在额角炸开,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沈弃舔了舔滑到唇边的血,尝到铁锈味。
"别在我面前提初家。"沈砚掐灭烟,眼底泛起血丝,"当年要不是初霁多管闲事,你早该——"
仓库顶棚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沈砚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出现在门口。
初霁出现时像只猎豹,黑色冲锋衣勾勒出精瘦的腰线。他右手握着把尖刀,左手还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实时定位地图,一个红点正在急促闪烁。
沈弃认出那是程让的紧急求救信号。
"初少爷。"沈砚的蝴蝶刀再次弹出,"私闯民宅?"
初霁没说话。他走到沈弃身边,拇指擦过她额角的伤口,血迹在他指尖晕开。这个动作让沈砚的眼神变得危险。
"她父亲委托我找人。"沈砚冷笑,"家事。"
"巧了。"初霁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二十分钟前,沈弃成为'非遗保护项目'特聘设计师。"他将文件拍在沈砚胸口,"根据《文物保护法》第五十三条,威胁国家级项目人员,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沈砚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翻开文件,在看到□□的钢印时瞳孔骤缩。
"你——"
初霁已经揽住沈弃的肩往外走。他的手掌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稳得不可思议。沈弃想挣开,却被他更用力地扣住。
"别回头。"他在她耳边低语,"程让在门口等你。"
沈砚的声音从背后追来:"你以为这就完了?"
初霁脚步没停。他推开铁门,月光如瀑倾泻而下。沈弃看到程让站在越野车旁,额头贴着纱布,手里还攥着根棒球棍。
"下次绑架前。"初霁回头,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风,"记得查查仓库业主是谁。"
沈弃这才注意到锈蚀的铁门上,隐约可见"初氏仓储"的logo。
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
沈弃靠窗坐着,额角的伤口已经贴上创可贴。程让在副驾驶不断回头看她,眼神里写满"我早就告诉过你"。初霁专注开车,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你跟踪我。"沈弃突然开口。
初霁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收紧:"程让发的求救信号。"
"我是说之前。"沈弃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去仓库?"
后视镜里,初霁的眼睛像两潭深水:"栖云居的门禁卡有定位。"
沈弃猛地坐直:"你——"
"不然呢?"初霁突然踩下刹车。越野车停在悬崖边的观景台,远处徽州城的灯火像散落的钻石。他转身面对她,呼吸喷在她脸上,"等你一个人去送死?"
程让识相地开门下车:"我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