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长安城,黑云翻墨,风雨欲来。
“禀督主,没有夫人的消息。”
“禀督主,长洲杭宅外没有见过夫人踪迹,杭湛亦不见身影。”
晏方亭沉着脸坐在主位,手边是凉透了却未曾动过一口的浓茶,他一夜未眠。
“审过蒋尤俭了?”
事发当晚,杭湛的老师蒋尤俭及其妻儿皆被押进诏狱,江肃亲审。
“回督主,蒋尤俭夫妇并不知情。属下观其言行,不似作伪。”
江肃的问询、推究能力,晏方亭信得过,闻言只略一颔首。随后江肃又报,灵感寺内与夫人接触过的僧人、帮工、香客无论男女老少都一一审过,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不是他们。”晏方亭回想起温澄被劫的那一日,她神态如常,若早有什么预谋,怕是藏不住事的,“扩大搜索范围,陆路、水路,客栈、驿站。”
顿了顿,他道:“关键点在杭湛身上,江肃,从杭湛入手,彻查到底。”
“属下遵命!”江肃明白,这是要把杭家十八代祖宗翻个遍,毕竟与夫人有过深入交际的人少之又少。
待江肃领命而去,晏方亭执起茶盏,将那苦涩浓茶一饮而尽,尔后朝身侧侍立、内心无比煎熬的江烨看去。
“属下有罪,没能看护好夫人,让督主失望了。”
江烨胳膊被响火雷炸伤,至今伤口里还存留些许碎片没能取出来;阿笤情况更糟,因个子小,所骑马匹也矮,那枚威力巨大的响火雷竟然差点炸断阿笤的腿,幸而得城中名医救治,保住双腿。
只是,让晏方亭没想到的是,阿笤躺在病榻上还惦念着温澄,求他不要生气,“温姐姐定是被恶人劫走,并非自愿离开”。
“准你戴罪立功。”晏方亭脸上不辨喜怒。
江烨眼前一亮,拱手行礼:“属下这条命就是督主的,自然会为督主赴汤蹈火,但凭督主吩咐!”
说着,江烨一愣,督主竟拿出一道罕见手令。
“你跑一趟,去长公主府上。告知殿下,计划提前。”晏方亭眸色深沉。
事到如今他已经很少动怒,即便是少时被押送入京,困在狭室,也不曾有过多么深刻的恼意,只是把所有人的面目记在心里,在四年前太子初登大宝时,送他们见了阎王。
唯有温澄。
一次又一次牵动他的情绪。
“最好不是自己走的。”晏方亭抚着腰上那缕墨蓝丝绦,手指不断收紧,直到指节泛白,丝绦的纹理被扭曲成怪异模样。
一个时辰后,皇帝燕寝宫门洞开。
当啷一声,旋即听见双膝跪地的动静。小内侍是皇帝跟前贴身伺候的,近日皇帝病了,小内侍更是寸步不离,但他茫然不解,眼前的场面是怎么回事,为何晏都督杀气腾腾,手上还提着剑?
“晏,晏都督,奴见过晏都督……”小内侍来不及收拾脚边残局,扑通跪在瓷碗碎渣里,双肩颤抖不已。
“滚。”
缉事厂番子竟都是带刀进宫!
小内侍心中大震,强忍尖叫的冲动,又想着要赶紧找办法去叫禁军。
上天仿佛听见他的心声,不多时,整装待发的禁军侍卫朝此地迅速包围。他们携着风雨而来,坚硬如铁的步音踏得乐清殿的重檐庑殿顶都在震颤。
“李将军!李将军!”小内侍拿眼觑着晏方亭,不敢有一丝动弹,只能压低声音唤禁军头领。
然而小内侍很快笑不出来——李将军居然径直向晏方亭而去,不是捉拿,而是单膝点地见礼!
“李将军你在做什么?晏都督…缉事厂番子带刀入宫你没看到吗?谁人不知大周上下只有三人能入朝不趋、剑履上——”
“殿”字还未出口,小内侍便瞪圆双眼,无比震惊地盯着面前这位最值得信赖的李将军,砰一声倒地。
喉间飙出的鲜血混合雨水,很快染红地砖,惊心刺目。
晏方亭未做停留,只冷冷掷下一句:“圣上病笃,闭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乐清宫内外的一众宫人亲眼目睹这一切,慌乱四窜。不用禁军动手,缉事厂番子早已将人一一控制。
顿时,乐清宫内静得落针可闻。
寓意着天地之交、万物生长的三交六椀菱花门,被晏方亭一脚踹开。他单手执剑,脚踏皇权的尊贵与神圣,眼中如凝霜雪,冷声道:“陛下,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