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温猛地一脚,将卡在尸体里的长剑拔出,神色冷峻,眉头早已不耐地皱起。
“负隅顽抗……”
四周的士兵已经快要将酒庄附近的伯爵士兵清理干净,葡萄架子倒了一地,战斗已经没有必要,只剩最后的收束工作。
一个士兵高呼:“别杀我,我投降!”
他颤巍巍跪倒在地,将武器扔掉,脱下头盔,露出一张洛温熟悉的脸来。
那是她之前观察时遇到的交接士兵之一,是那个一直在叹气的矮个子。
其他仍然活着的伯爵士兵也陆续出现投降者,很快被骑士团的士兵们压了下去。
没有投降的士兵们,都化作了这片潮湿土地上的众多尸体。
很快,铁甲踏进酒庄。
洛温紧跟在兰斯特身后,抬头四望。
与它灰扑扑的外表不同,酒庄内的装潢与城堡相比居然更显奢华,正值深夜,烛火通明,照亮整个华贵的大厅,地毯从台阶一直延伸到整个二楼的走廊深处。
在通向二楼的扶手楼梯处,独自站着两人,一人是伊沃,另一人脸上带伤,是那位浅蓝色头发的管家。
伊沃的声音不紧不慢,“圣光骑士团的众人,贵客……深夜到访,真是有失远迎。”
洛温拧着眉,出言不逊:“的确是挺失礼的。”
兰斯特开了口:“伯爵大人,我想您知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你们的伙伴,副统领菲尔丁骑士?”
“……这只是其一。”
兰斯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伯爵,您在酒庄安置的军队,已经被我们清剿得差不多了。这里的士兵,比您今晚安排在宴会厅的士兵数量还要多。”
“感谢您的谨慎。”
他的尾音十分冰冷,回敬了伯爵曾经的暗讽。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闲谈的余地了——”
“伊沃·达里乌斯,我们怀疑你进行魅的制造以及诅咒的传播,你是否承认。”
伊沃咬紧牙关,高喊:“空谈!”
兰斯特不为所动,声音铿锵有力:
“据我们所了解的,科尔辛最早提出严厉处置魅时,还没有‘格杀勿论’的说法。这句话是后来上任的你添加的。同时,科尔辛在进行处死魅时,并没有面向公众——”
“我们十分有理由怀疑,你是在为了一己私欲进行有关魅的研究。”
“你们现在有直接的证据吗?”
“当然……有一个正在运往王都圣维洛斯的孩童,他经受过这里的一切,也是他的父亲告知我们,你所管辖的这片看似繁荣安定的土地上,潜藏的罪恶。”
“哈哈哈哈哈,一个魅?”伊沃忍不住笑起来,“你和我说这是一个魅告诉你们的……”
“他们并不可信,这片土地不会相信他们所说的任何话!”
洛温皱起眉,心中的怒火几乎变成实体,将要刺穿眼前瘦高的青年。
“你简直是不知悔改。”
状况焦灼。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急冲冲赶到,喊道:
“那些魅,现在就在、酒窖里……”
兰斯特紧拧起的眉心未曾松开,犹如寒冰一般的寒色双眼直视伊沃。
“伯爵大人,如果您在之前愿意主动开口说出,也许我们还能在传回王都的信笺上修饰一二,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伊沃从一开始就保持着的微笑终于耷拉下来,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你错了,不是从现在,是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
随后他不再开口,如死灰一般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赤裸的脚,丧失任何开口的欲望。
“带走……”
——
酒庄的酒窖内,光线昏暗。
延伸向下的长长楼梯,从深处浮动而来潮湿的空气,弥漫着葡萄酒的腥甜。
这里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莫甘娜一步一步往里走,在昏暗的视野里摸索着前进,几乎没有听到多少声响。
这就是伯爵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这个在伯爵嘴里“废弃的酒庄”,藏在地下深处,等待与葡萄一起溃烂发酵成另一个模样的罪恶。
昏暗一片的地窖内,传来一阵喘息声,这声音极浅,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加快步伐,她的脚步声落在昏暗一片的酒窖内,走近才发现,这本该是储存和发酵着葡萄酒的地下,却已经不知在何时被改装成一个个牢房,铁栏后空洞一片。
临近的几间牢房中并没有任何生命体的存在。
但那道声音再次传出,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夹杂着两人对话的声音。
正是在走廊深处。
“啊!”
是一个男人痛苦的嘶吼声,但很快,那声音似乎被他含混不清地咽下,变成一段被迫中断的嘶哑。
“这才到哪……”
这道声音莫甘娜十分熟悉,是……
她快步向前跑去,来不及细看眼前的画面,她大喊道:
“班宁少爷,请住手!”
黑暗中那道站立着的身影僵住。
班宁被这一声吼惊得一愣,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玩味地勾起嘴角。
他垂下眸子,“算你走运。”
他收回手,绕开地上匍匐着的身影,退到更深的黑暗中去。
等莫甘娜赶到,只能看到一间敞开的囚笼中,在地上不住颤抖的人影。
地上的人压住嗓子里将要涌出的鲜血,开了口:“莫甘娜……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