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卿和烛殷从此过上了更深露重的生活,梧桐滴雨,一滴便是到天明。白玉卿留在云间不得,又被妖族人视为叛徒,在人间做起了字画生意。烛殷的去向则是不知所踪。有时闲暇也会想到那位高贵温情的广平君,口上不语,心底里却像埋着什么愿望,盼着有一日成全了,生根发芽,长出结果,只求有幸搏得一个好结局。
由爱恨生出的勇气,足以抵挡这世间的流言蜚语。
有时穷得身无分文,白玉卿便悄悄化作鹤形,饮朝露,濯清泉,染尽世间万物的颜色再凋落,看尽世间百态再重生。
有时看见话本里头写着的“红颜薄命如逝水”,也不禁瞩目,悄悄抹了眼泪。想起一心上人,来时一袭白衣冰清玉洁,走时一身红衣烈焰如火。还是会动容,还是会在寒冷的心上掀起一层狂风巨浪。
从雪郡城到九重天,隔了遥遥一个千云梯。白玉卿记得,那天她飞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眶里的泪珠儿都流净淌干了,才堪堪落到地面。红墙绿瓦已经坍圮了,流朱的亭子间弥漫着战火纷飞的味道,飞扬的尘土间,不是清新的草木味,而是城亡人亡的血腥味。从外城一路走进内城,死伤无数,在她目之所及处有最高的雪郡城墙。在那一瞬她也许懂了广平君进不得退不得的绝望和无奈。前有大火围困,后有士兵拦截,她只好从高处不胜寒的城楼一跃而下,让鲜血浸透了衣角,攀附于裙袂。
白玉卿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用脚丈量着广平君生命的距离。那样高的城墙,任是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成了葬送人生命的枷锁。那样好的神像,任是谁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成了被讨伐的罪恶。她第一次见到神台下陈列了森森白骨,那一天是唯一能与神妖大战相比起来的惨烈,在白玉卿的心里刻下几道深深浅浅的阴影和伤疤。
“走啊,玉卿,我们去买梨花糕去。”
是谁?白玉卿心下一惊,转过身去,却发现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