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别和在城里的人沾上任何关系!你为何就是不听?!”
“你为何总是不听?!”
“娘...我...”
“若是还有下次,就别喊我娘了!”
“....”
几年来,似乎面对的只有一堵墙,她撞过踹过,也曾想翻过去,但太高了。
她总听那些孩子说着自己的家,提到最多的是唠叨的娘亲,特别是那句:回家了,娘亲在喊我。
她本不该懂的,不该思虑的,却是墙外有风与叶,落进空荡的墙内,让她有了向往,可有了向往,总归有落差。
一寸寸蚀骨般的思绪吞噬着她,仍如旱田渴望着露水,得以缓解苦痛。
那日,雨下了一整晚,一点点寒雨如同温热却冰凉的眼泪,缓缓滴坠至心脏,为破碎的她涂上一层层斑驳的颜色。
自此,娘便再也没和自己说过任何一句话了。
就这么维持了一年、两年....
直到第三年的一日,缪柟提早回到了家,她未料到平日里视自己为空气的容芙,竟在屋内等着自己。
容芙的眼神不再像以往那般冰冷,她将发髻上形如玉笛的钗子取下,把钗子变回原型后,送给了缪柟。
“它的名字叫逐日,你必须保管好它,不许给任何一个人。听到了吗?”
未等缪柟有何反应,容芙便突然伸手抱紧了她。
“不准给任何一个人,听到了吗?”
容芙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身躯,缓缓合上疲惫的眼眸,道:“快要结束了....”
缪柟愕然,垂在身侧的手不知该如何摆放。毕竟从未有人这般抱过她,未有人赠予她宝贵之物。
她能感受到容芙喉间的抽噎,感受到容芙胸口的起伏,感受到容芙心脏的跳动。
炽热且强烈。
这一切仿佛都是幻象。
“嗯...娘,我知道了...”
那晚,她抱着玉笛逐日,兴奋到无眠。
手中逐日视如珍宝,视如迟来的爱。
翌日,缪柟提早回到家,想与容芙说上几句话。
然而,还未打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卷席而来,如恶手将她的心脏捏得生疼。
她预感极度不祥,猛然打开门,却见屋内狼籍一片,已然干涸的血迹渗入地板。
“娘?!”
缪柟焦急地唤着,她从未见过这般场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慌乱与惧怕。
在这无措之间,她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游荡在充满血腥的草屋中。
“娘!娘!!”
缪柟冲进内室,终于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容芙。
唰得一下,脸色如褪色般惨白,金色的瞳仁紧紧缩成两个小点。
她不禁后退了几步,晃了晃身子,可惜寒冷的血液冲撞至脑,化作一团麻线缠绕在微薄的理智上。
“娘...娘!!啊,啊啊...!”
她几乎无措地跪到娘身边,凝视着娘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胸口起伏不定。
娘...是死了吗?
她轻轻摇着娘冰冷的身子,焦急唤着娘。
为什么娘不动?为什么娘不理自己?!
她小心地想碰娘的脸,可失去所有气力的手颤得失控。
不会的……不会的!娘,娘不会死!
忽然的,眼前的人动了动。
容芙挣扎般的睁开眼眸,不管唇角流淌出的鲜血,勉强启唇道:“走吧,离开这里,到缘锦城找....”
缪柟一惊,当即急唤:“娘?娘!你,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容芙那失去颜色的双眸溢出血来,带着一种愧疚的目光凝视着缪柟。
缪柟懂了她的眼神,近乎完全崩溃,她不知道...不知道没有娘该怎么办,不知道...
她绝对不能离开娘!
容芙扯起嘴角,带着一种无奈,疲惫的双眸重新闭上,“...替我活下去吧。”
“娘?!我不要!娘!我要跟娘一起!!!!!!”
那时,屋外雷雨交加,仿佛在暗示着这场悲剧。
缪柟快疯了,她对着容芙的尸体哭喊了好一阵,就连嗓子都哑了,才想起来大夫的存在。
对...娘没死,只是病了!
叫,叫大夫来给娘看看,娘就能醒来!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城里,充满惊慌的脚步踏破地上污雨,沾湿了衣角。
在她试图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大夫时,忽然撞到了一人。
雨水太多,她脚底一滑,正要跌倒在地时,忽有一手将她提起。
似乎就是从这一瞬开始,周围一切,与她隔绝。
她下意识抬头望向那人,焦急问道:“请问这里哪里有大夫?我娘她,她生病了!”
那人撑着油纸伞,低下黑眸,与她四目相对,“我就是大夫。”
“真的吗?那大夫,我求求你,能不能救救我娘!”
可那人置若罔闻,只单手将她抱起来,转眸盯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黑影,淡声道:“你娘死了,不能救。”
“你胡说!我娘没有死!”缪柟不知这人要干什么,也没心思去想,她现在满心想着帮娘找大夫治病!
未料,那人依旧我行我素,只往人海中走,“你以后便是我唯一的徒弟,名字....就叫缪柟吧。”
“我不要!你放我下去!我要回去见我娘!”缪柟不断地挥拳捶着他的肩膀,却不足以引起这人的注意。
虚空撕开,他瞥了眼她,淡淡道:“过往之事不必挂念。以后我会教你医术,其他修为上的事可以请教你的师兄,缪禹玎。”
“记住了吗?缪柟。”
雷鸣电闪,雨声连响,彻底掩盖住了缪柟嘶哑的哭声。
容芙死了,她没有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