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沥青坐于大堂上首。
“本官已经听明白了,案发当日下午你便已经离开了军营,陈知州和刘知县二人死于亥时,与你无关。”
香云舒了一口气:“大人英明。”
“只是这两人死状很稀奇,不知花魁娘子听说了没有?”
裴沥青玩味道,
“他二人是淹死的,从河里捞上来时赤身裸体合抱一处,身上数处被河鱼咬伤,鲜血淋漓,若非及时被发现,只怕没两天被啃得就只剩白骨了。”
“未曾听说。”香云脸色有些苍白。
文沁听着不适,太子捏捏他的手,挑了个干净些的凳子让他坐在后面,自己则坐在前面的圈椅上。
裴沥青朝他们看来,太子道:“不必管孤,继续审案。”
“说起白骨,一年多前也曾打捞出过一具,是一位姓方的知州,正是陈知州的前任,他便是酒后失足落入水中,被水中食肉的凶鱼啃尽了血肉。”
文沁皱眉,这位方知州他仿佛有点印象,当年给苏康翻案时,他和汐儿把苏康从牢狱里接出来,便是安置在这位方知州家里,苏方两人私交极好的样子。
“这位方知州死后被查出许多亏空来,家产全部充公,唯一的女儿也流落风尘,她生的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被冠以花魁娘子的称号。这个故事你听着耳熟吗,香云姑娘?或者本官应该叫你方云——方小姐?”
香云浑身发抖,她绞紧了手帕,道:“奴家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裴沥青轻轻一笑:“听说苏知府当年还是知县时与这位方知州十分交好,二人各有一女,巧的是两位小姐也生的相似,从小便义结金兰,苏小姐及笄时二人还曾一同入画,如今这副画就在苏府,香云姑娘可要同本官一同欣赏欣赏?”
香云不说话,早已有人去苏府请人,不一会儿苏轻轻便亲自前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香云,抿了抿唇,打开了手中的画轴,两名明媚鲜妍的少女跃然纸上。
一名绿色衣衫的少女清秀淡雅,她轻执纨扇,面色温柔;另一名藕粉裙子的少女温柔明媚,手卷一本书籍,眉目含笑。两人都有着月牙一样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就像一对姐妹。
“云妹妹,”苏轻轻哽咽道,“这是我及笄那天的画像,我一直都留着。”
香云皱紧眉头,盯着那个藕粉色裙子的少女,少女笑得无忧无虑,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
“嘀嗒。”
两滴泪晕染了画纸。她抬头,看到苏轻轻满面泪痕,摇摇头。
“你认错人了,”她指着画中少女,又指着自己,“你看我和她,可还有半分相似?”
“方云!”一声惊堂木拍案,文沁紧紧抓住了太子的衣袖。
“你还不从实招吗!”裴沥青厉声道。
香云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又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扬起一抹恣意的笑容。
“没错,人是我杀的。”她昂首道,“陈刘二人一直以来都贪污粮草转卖戎羌,从中牟取暴利,亏空了却找我父亲顶包。我父亲一生清廉却被害得家破人亡,落得被鱼分尸的下场,我难道不应该为他报仇吗?他们自己不也该尝尝被鱼吃的滋味吗?我有什么错?”
她脊背挺直,傲然而立,全不似平时那个嗑瓜子的香云,也不像那个万般风情的花魁娘子。
文沁紧紧攥着太子的袖子,太子拍拍他的手,然后才出声道:“方云姑娘诚然一片孝心,可你空口无凭,有何证据能证明陈刘二人贪污通敌?”
“他们家中都有账本,这位审案的大人如此能干,难道没有查到吗?”
香云看向裴沥青,裴沥青道:“账本已经派人去搜了。可是……”
他声调拉长,道:“方云姑娘一介女流,如何能将两个男子推入水中,他二人又为何赤身裸体,紧紧抱在一起?并且二人身后均有……行*房后的痕迹?”
他问的露骨,苏轻轻原本焦急的脸一僵,文沁怔了一下然后红了脸,太子倒神色如常,只下巴有些紧绷。
“呵呵,”香云笑出声,“只因他二人有龙阳之好,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叫上我当幌子,又特地来到船上相会,我便趁他们颠鸾倒凤点了迷香,然后把他们推入了河中。”
“船呢?”
“是一艘青蓬小船,废弃很久的,大人可着人去寻。”
说完这一切,香云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下一秒“砰”地一声,血溅四方,她一头撞到柱子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香云姐姐!”文沁惊呼。
苏轻轻已经扑了上去,裴沥青皱眉检查了一下:“找大夫来,她还有气。”
太子道:“去苏府请柳侧妃,顺便把苏知府也请来。”
裴沥青和太子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