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几人又去扯她的衣裳,文沁冲上前:“住手!别碰她!”
“文大公子不要妨碍本官办案。”
文沁道:“检查胳膊而已,我来。”
香云表情怔愣,呆呆地跪在地上,任凭文沁卷起她的袖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缠着绷带的胳膊,中间沁出血迹,可见受伤之重。
“果真受伤了!查看是否是烧伤!”
文沁闭眼,准备解开她的绷带,却见香琴抽回了手,表情已经恢复了镇定。
“不必查了,是烧伤的。”
惊堂木响彻大堂,裴沥青逼问道:“昨晚亥时到子时,你到底在哪里?”
香云抬头,潮红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决。
“我在粮仓。”
裴沥青唇边勾起一个笑容,似乎觉得特别好笑,他问苏康:“苏大人知道此事吗?”
苏康神色冷肃,许久才道:“老夫不知。”
香云浑身微不可查地一抖,然后才道:
“苏大人同我鱼水之欢之后,我趁他睡着偷走了钥匙,把戎羌人放进了粮仓,谁知火油太旺,一不小心就燎伤了胳膊。”
“不可能,香云姐姐,你漂泊无依的一个女子,如何能与戎羌有往来?”
文沁本能地觉得不对,裴沥青也问道:
“既然是你与戎羌人勾结的,一定知道他们的相貌,昨夜有几人潜入粮仓,其中有几人是卷曲的头发?有几人穿黑颜色的衣服?”
“有四人,只有一人是卷发,至于衣服么,”她红唇轻启,给自己定了死罪,“他们都穿着衙役绿色的外袍,乔装打扮进去的,怎么会有人穿黑衣服呢?”
苏康神色微动,文沁紧紧盯着他,他却又重新波澜无波,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方小姐,你从前沦落风尘,自身都难保,又有什么理由去勾结戎羌人?”
“理由么,答应我会杀死梅庄所有的人,这个算不算?”
香云昂首,眼中潋滟含泪,
“我被迫流落风尘,叫天不应叫地无门,直到有一天,一个戎羌人成了我的恩客,他说,只要我听他的话,他不仅会救我出来,还会杀死所有光顾过我的客人,杀光所有知道我做过妓女的人,让我能重新清清白白地活在这世上。所以,我便答应帮他做事了。”
“你既然帮戎羌人做事,又怎么会杀死陈刘二人?”
“他二人太不中用了,天子来此,戎羌人担心他们走漏风声,便命我杀死他们。正好我跟他们也有仇,便顺手为之了。”
裴沥青继续道:“你父亲好不容易翻案,你现在这样,岂不是又玷污了他的名声?难道有些事比你父亲还重要吗?”
他虽然问香云,眼睛却看向苏康。而苏康却神情严肃,平静无波地立在原地。
“我父亲那样的傻子,即使翻案了,又有几个人在乎他?这世上是多几个他那样的人就会变好的么?不过无所谓了,会有人替我颠覆这个世界的。”
她站起身,看着堂上的所有人,有的面带鄙夷,有的满眼贪婪,有的面无表情,只有一人面带忧虑。
“文将军,真想知道你这双明亮愚蠢的眼睛,有没有黯淡无光的那一天?”
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妩媚,也不是刻意的风情,她只是淡淡地笑着,眼睛里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曾经画上的那个少女。
“不好!她想自尽!”
裴沥青喝道,几个衙差和文沁一起扑上去,她道:“哎呀,别碰我。碰头是撞不死人的,我没那么傻撞第二次。”
她抬头,眼神穿过文沁的肩膀,落在一个人影身上,口中有黑血流出,好像还有话没说完,就这么软软倒地、死在了文沁的怀里。
裴沥青道:“她服毒了。苏大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夫疏于防范,责任不可推卸,甘愿受罚。”
他岿然不动,语气平淡。
只有文沁眼泪不停掉落,企图唤醒她。
姜玄玉放下她的手腕,叹了一口气,道:“没用了。”
文沁抬头,愤恨地看向苏康。
“她是为你死的,你不配。”
“关我叔叔什么事!是她自己找死的!”
苏康侄子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快意,在他眼里,这个害他废了的女人应该死得很活该吧。
文沁想到这里,心中被痛苦和愧疚折磨地不能呼吸。然后他听到一声悲鸣——
“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