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谢长宴想去碰那些伤,又不敢伸手。
白暮雪却突然捏住他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眼睛:“听着,心魔劫要靠你自己渡。我能做的只是暂时压制弑神剑意。”
“可我控制不了...”谢长宴痛苦地闭上眼,“一闭眼就是那天的火...血...”
“那就别闭眼。”白暮雪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盒,“吃了它。”
盒中是一枚冰蓝色丹药,散发着刺骨寒意。谢长宴认出这是传说中的‘凝魂丹’,能暂时冻结心魔,但服用者会承受刮骨般的痛苦。
“不...”他摇头,“您旧伤未愈,不能再耗灵力帮我...”
话未说完,体内剑意再次暴动。谢长宴痛得弓起身子,感觉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在扎刺经脉。他听见白暮雪叹了口气,接着后颈一痛,那枚丹药被直接拍入穴位。
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谢长宴如坠冰窟,每根血管都结满冰碴。痛苦确实减轻了,但另一种折磨接踵而至——他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所有被心魔模糊的记忆都纤毫毕现。
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废墟里,而少年白暮雪跪在他面前,一遍遍擦去他脸上的血污:“长宴...大哥带你走...”
“想起来了吗?”现实中的白暮雪轻声问,“那晚我回去找过你三次。”
谢长宴瞳孔骤缩。是的,他想起来了。第一次白暮雪背着他突围,被追兵所伤;第二次对方独自引开追兵,让暗卫带他先走;第三次...第三次白暮雪浑身是血地爬回废墟,用最后力气把他从横梁下拖出来...
“为什么...我忘了这些...”
“你发了三天高烧。”白暮雪靠坐在墙边,疲惫地合上眼,“医修说这是魂魄自保的本能。”
谢长宴体内的冰寒开始消退,与之相伴的是心魔重新抬头的刺痛。他咬牙压制着,突然注意到白暮雪左手腕内侧有道陈年疤痕——是牙印。
“这是...”
白暮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你咬的。那天夜里你把我当成了天命老人。”
谢长宴如遭雷击。他颤抖着捧起那只手,指尖轻抚过疤痕。当时自己该有多用力,才能在修士强大的自愈能力下留下永久痕迹?
“对不起...”他哽咽着将额头抵在那道疤上,“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暮雪抽回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不必道歉。换作是我,也会恨。”
这句话像刀子扎进谢长宴心脏。他猛地抬头,发现师尊正望着窗外飘雪,侧脸在晨光中近乎透明。那截脖颈上的掐痕刺得他眼睛生疼。
“我伤到您了...”谢长宴伸手想碰又缩回,“我去拿药。”
“先管好你自己。”白暮雪站起身,却突然晃了晃,扶住墙壁才没倒下。
谢长宴这才注意到师尊后背的白衣隐隐透出血色——是旧伤崩裂了!他顾不得心魔反噬,强撑着爬起来扶住白暮雪:“您坐下,我帮您处理伤口。”
出乎意料,白暮雪没有拒绝。他任由谢长宴扶他到床边坐下,甚至配合地褪下半边衣衫。当伤痕完全暴露时,谢长宴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结痂的九道黑纹全部裂开,渗出紫黑色血液。最严重的是右肩那道贯穿伤,几乎能看到白骨。
“这是...灭门那晚的伤?”
白暮雪轻轻“嗯”了一声:“天命老人的噬心剑。”
谢长宴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药瓶。他小心地清理伤口,每擦一下都像在剜自己的心。当敷到右肩时,他发现伤口边缘有个奇怪的烙印,像是...
“星盘的花纹?”
白暮雪肩背肌肉瞬间绷紧:“你看错了。”
但谢长宴确定没看错。那个烙印与父亲交给白暮雪的星盘边缘纹路一模一样。难道...师尊把星盘融入了身体?
正要追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白长老!几位长老请您即刻前往凌霄殿!”弟子在门外急报,“天命阁的人来了!”
白暮雪眼神骤冷。他迅速拉好衣衫起身,却在门口被谢长宴拦住。
“我跟您一起去。”
“不行。”白暮雪斩钉截铁,“你心魔未平,见不得天命阁的功法。”
谢长宴却出奇地固执:“我若避而不见,才是真正渡不过心魔劫。”
两人对视片刻,白暮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跟紧我。若觉不适,立即退出大殿。”
踏出院门时,雪已停了。谢长宴望着师尊挺直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对方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挂着从不离身的玉佩,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银光。
就像十五年前那个雪夜,少年白暮雪背着他逃命时,怀中星盘发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