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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蝴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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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匙玉筷无声错落间,侍者引着陈姝消失在鎏金浮雕巨门的尽头。俞在川松开掐得发白的指节,席间三人优雅地轻拭起唇畔,再不见拘于Prime Rib牛排评级的装腔作势。

对权威的膜拜往往始于权力的洼地,正如黑松露的价值从来不在那点泥土芬芳,而是评审们拢于丝绒的指尖,总在不经意间泻出如同繁星坠落的鎏金权杖。当鎏铜评分牌宛如君王令旗次第竖起,连铁锅乱炖都能跻身名门。

俞在川悄然将领口铂金扣嵌入餐巾折成的冠冕。

“做得漂亮。”主座上剔透的玉扳指叩出偈语,四面相邻的棱镜饰物将光瀑碎成万千星辰,跳跃在整套鎏金餐具表面。

染着桃金甲油的指尖轻抚过鬓边,翡翠耳坠掀起微澜,“还是不要把戏台搭得太精致,反而让人疑心背后绳索的走向。”

“无妨。”林木浮雕屏风前,暗红漆器托盘映出帝王唇角的冷弧。“察觉又如何?温顺的波斯猫能省去锁链的重量,若非要抓花天鹅绒帘幕…。”沾着牛排血丝的餐巾突然跌落,话音消散在蟒纹手杖落地的钝响中。

“…父亲倒是潇洒了。”俞在川甩开金丝楠座椅,眉眼淬出细雪,母子俩清冷的倒影在香槟杯上如烛焰般晃动。“一旦传出去假的也成了真的,身败名裂的只有我们!”

桃金色指尖携着缠丝玛瑙戒指忽然咬进他肩胛,“在川。既知‘权’字怎么写,就该明白历史是胜者的颂歌。你父亲老了…臣民更迭,所有声音都是不值得你去在意的蝼蚁。”

“…可。”俞在川唇齿间颤动坠落成沉默,水晶吊灯的光瀑里,母亲的面容碎成千万片温柔的利刃,他最终颔首。

“是,我明白。”

银辉沿着掐丝珐琅镶嵌的拱顶流淌,陈姝凝视着这座镶金砌玉的宫殿,恍惚看见母亲裙裾扫过时投下的光斑。二十一年前裹着胎血的婴儿如今以赤足丈量过往,终于与雕花间隙里早已消散的余温轻轻相触。

母亲可曾在产房混沌之际,亲吻过这个契约式婚姻所带来的生命?是否用逐渐冰凉的手指,在血泊里为她描摹过半笔的期许?这些诘问随着碎钻窗帘的晃动滚落在地,如今连旧照都换成了新皇后收藏的苏绣屏风,触手所得的只是些冰凉华贵的珠饰。

陈姝攥住睡袍缀满碎钻的襟口,在仅有单人床尺寸的金漆雕花床上蜷缩成贝壳里的珍珠。五厘米厚的羽绒垫暗藏精确计算的反弹弧线,宛如在丝绸陷阱里安置的逃生密道,但凡有半分风吹草动,只需蜷起脚踝轻巧侧身,便能在天鹅绒被浪中完成漂亮的防御回旋。“皇室的脑袋果然值钱…,得日防夜防,栓裤腰带上。”她顿觉镀金窗棂与塑胶门帘流淌着的是同样危险的潮水。

可有一点实实在在不同,这儿少了枕畔轻云般缠绵的呼吸。蚕丝锦衾陡然成了荆棘丛,硬是让陈姝凭空患上认床的失眠症。她翻来覆去与雕花床架较起劲来,不一会儿就将天鹅绒枕芯拆成了漫天飞雪,将月白的真丝床单揉作了落梅残雪。錾胎珐琅座钟数到第一轮半点,过于纤薄的丝面拖鞋早就踢到了床底下去。

白玉廊柱间斑驳的流光缠绕住来去的脚踝,十二面银镜里浮出十二段困兽游廊的倒影,陈姝指尖掠过鎏金浮雕的温度,恍然惊觉自己又踏上了被俞在川示弱截断的第五层阶梯。仿佛穿过两个世界的缝隙,楼下水晶灯流金溢彩的光丝还在纸醉金迷地摇曳,五楼走廊已漫起冬季停用空调管道独有的霉腥。

她睫毛在幽微的光照下轻颤,亡灵般的尘埃中忽而凝住视线。那道白墙面裂着褪色的唇,像是时间在这里咬出的锯齿状伤痕。离得再近些时才看清层层叠叠的补漆痕迹,相对底层的白色几乎融进墙面粉饰中,再往上的涂料却再没有了这份小心。断续剥落的边缘仿佛谁胡乱抹在素描纸上又揉皱的水彩,一道亮过一道的奶白、米白、珍珠白,被反复打磨填补成了皮肤下的旧日淤青。

“小殿下,陛下曾下令五楼不准过人,前面不能走了。”微颤的女声在背后炸起,陈姝正数到第十五层断茬。

松绿制服勾勒出女佣绷紧的肩线,那人始终将脚尖卡在四楼最后一级台阶的阴影里,仿佛再往上半寸就会坠入进滚烫的岩浆。

“白天大哥和我都上来了,可没说有这种规矩。”

“求小殿下不要为难,这五楼实在是…说来惶恐,我们连打扫都会略过,要是不经允许擅自上来是要被开除的。我在这里兢兢业业服务五六年,也从未见过有人得允许能来此层。而且您看这儿徒有四壁,想必都是积灰的东西,不如一楼那些精妙的挂画和庭院灯光更值得赏鉴。”

女佣的尾音将散,杂物箱上堆积的宝蓝绒帘忽然在身后簌簌坠落,多年未洗的织物扬起金粉,细碎微光里仿佛藏着无数干枯的玫瑰刺,扎得人眼眶发酸。

“五六年都没——咳咳咳!”陈姝猝不及防被洇着锈味的尘烟扑了个满怀,那些自穹顶剥落的浮雕刻痕仍维持着巴洛克式的高傲弧度,如同永恒凝固的镀金蝶群凌乱覆在波斯绒毯上,羽翼却褪作死气沉沉的铜斑。她下意识攥紧珐琅雕栏,突如其来的凹陷紧接着硌醒了神经末梢——错落的月牙形凝着经年累月的琥珀色尘垢,在流苏状水晶灯光晕里泛着诡异萤彩。

阴冷气息倏然自脊椎末端暴起疯长,仿若亿万鳞片组成的透明蝮蛇正贪婪啮咬着后颈肌肤。陈姝视网膜骤然烙入骇人秘辛,手中珐琅雕纹与她墙上的斑驳分明是对称的血管纹路,在暗处交缠着延伸至尽头幽闭的房门。空气之中似乎还飘着前半夜宴会上残存的黑松露甜香,却怎么也化不开漆料下的血锈咸腥。

“小殿下,您没事吧?”女佣拧着银丝刺绣的制服下摆仰起脸,可脚尖始终游离在最后一阶楼梯的边缘。

“没事。”陈姝低垂下睫毛,错开密密麻麻的摄像头,“这里灰确实太呛了,我这就下去。”她转身踏入跃迁舱,指尖触向数字「1」的微光。

“那您…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女佣纤柔的尾音撞在锃亮的跃迁舱外壁上,被金属与玻璃切割得支离破碎。

——“砰!”

像是云层崩塌的符咒,金属囚笼在轰鸣中骤然定格。陈姝踉跄间扶住玻璃,镜面倒映着整座宫阙忽明忽暗的眼睑,跃迁舱正悬在云母描金的二楼与错彩镂金的三楼之间,像一粒卡在华服腰带间的珍珠。而鎏金雕花穹顶下千重水晶灯竟同时熄灭,仿若坠入银河的鲛珠碎屑,荒谬得令人指尖发颤。

“快快!小殿下还在跃迁舱里!”骤起的喧哗如潮涌来,无数侍者女佣踏过波斯长毯。应急灯苍白的光柱刺破昏暗时,陈姝数着光脑秒针正跳到第三百下,比上一次足足延长了两分钟。

“您没事吧!”

“没事。”

陈姝疾步折向卧室方向,走廊壁画上开屏的孔雀羽毛簌簌擦过她耳际。雕花廊柱间散落下点点微芒,俞在川正斜倚在半月形气窗前,将半截香烟的猩红光斑烙进珐琅花瓶。

“大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他肩胛嵌在冰冷的玻璃纹理中,领带歪斜如败军旗帜,白日里阳光下被棱镜壁饰包裹的戾气尽数融化在瞳孔里,化作一片倦意沤成的沼泽。

“你不也失眠?”绣着金线的绸缎睡袍荡过残余的烟丝,剽窃云影的指尖托起濒死的蝴蝶兰。“看来权位的重量,连梦都不肯轻易造访。”

“…呵。”俞在川嗤笑着摆了摆手,惊散了窗子反射的浮光,“行了,别白费力气,这花明天自然有人更换。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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