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府里微风习习。

长庆公主指尖捻着鱼食，漫不经心撒向碧波荡漾的池面。十二重绯色裙裾铺在汉白玉栏杆上，像朵开到极致的芍药花。

“这池子里的锦鲤都要被你喂成猪了。”

带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时，她早就察觉到了，轻嗤，整盒鱼食哗啦啦倾进水里。红白相间的锦鲤霎时翻涌如彩云，搅碎一池鎏金日光。

“裴颂！”姜岁仰头望着斜倚在梧桐树上的玄衣少年，镂空鎏金腰带上缀着的玉珏叮咚作响，“有门不走。我早晚要把你那些爬墙的钩索熔了做香炉。“

裴世子轻巧落地，绯色发带掠过她鬓边海棠，“不识好人心，你该夸我轻功精进才是。乌力吉长进了都不拦我了。”他指尖勾起石桌上的芙蓉酥，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府里新来的江南厨子？甜得腻人。”

青瓷茶盏擦着世子耳畔掠过，在朱红廊柱上撞得粉碎。姜岁拢了拢滚银边的披帛，不客气地踹他一脚，“偷吃我的东西——你是想横着出午门？”

“拿我撒气？“裴颂顺手接住掷来的玛瑙葡萄，墨色瞳仁里漾着促狭笑意，“知道沈珏找你了。来的时候我瞧见梁玉成了，顺手把他马车轮子卸了。”

姜岁绷紧的唇角漏出一声轻笑：“该！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俩我都心烦。我身上一堆事，如果祖母和皇叔再催我，我直接说让你当驸马了。”

世子呛得直咳，腰间玉佩穗子乱颤：“高攀不起。”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城西新开了家胡商酒肆，老板会调西域的——“

长庆公主干脆利落说走。春风掠过池面，带起她鬓边碎发，远处传来王府侍女们渐近的环佩叮当。

裴颂退开两步，“现在？”

朱红裙裾扫过满地落英，姜岁轻哼，“我们先去揍梁玉成一顿，再去喝酒。”昨天沈珏都来了。

裴颂大笑，“让乌力吉去？”典型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就是打残了。”

姜岁瞥见乌力吉恹恹地靠着墙晒太阳，他听到名字动都不动，像个稻草人。

“沈珏怎么想的？说实话，姓周的不错，这婚事没成就还可以取消。打梁玉成出气是出气，解决不了问题。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裴颂捡起块石头扔进湖里。

姜岁横他一眼，不信他不知道，继续装。“沈家不想站队。”再说了，周沅也是胆小鬼闷葫芦。

“那还是揍梁玉成吧。”裴颂果断放弃替兄弟提出退婚。

两个嚣张的主说走就走。

——

醉仙楼东阁的湘妃竹帘哗啦掀起，纨绔公子蹬着嵌宝云头靴踩上酸枝圆凳，正将整块翡翠镇纸往说书人怀里砸：“编！接着编小爷昨夜为争花魁跳瘦马湖的段子！越离谱越好！”

“闹大了沈府和梁府都不好。”身后两个贵公子有顾忌去拦，反被他用孔雀翎扇子抽了满头金箔。

纨绔公子喝了酒，眼睛猩红，推开他们，被刺激到了，“姓沈的都绿小爷了。怎么？小爷的面子就不是面子？”

知道他气，贴心好友孙弘让歌女凑前来好好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