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钟声刚歇,长庆公主正伏案抄写经书,窗棂忽被人打开,月光洒上她未绾的青丝。这般没规矩的,定是沈珏翻墙来了。
“你这经文抄得比太医令的药方还潦草。”沈珏脱下狐裘,露出内里箭袖胡服,腰间蹀躞带却系着串佛前供果,“快尝尝,住持后山种的蜜柑,比贡品还甜三分。”
“什么地方你都敢去。”
但是长庆公主笑着接过蜜柑,指尖触到果皮上的霜花,凉意沁人。她掰开一瓣,果肉晶莹剔透,甜汁顺着指尖滴落,在经卷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了悟大师不会计较的。
沈珏瞧了眼经书,不理解,“你干嘛抄这个?你最讨厌抄书哎。”
“伽蓝殿,了悟大师给的不一样,”姜岁合上经书,“我不信你没听说过。”
沈珏皱眉,她一直以为是神棍呢,“抄这个有什么用?”
“祈福。”
替所有人祈福。
沈珏忽然支起胳膊,发梢扫过经卷堆起的矮几,惊得烛火一颤:“你瞧这灯花...”话音未落,姜岁眼疾手快推开她,爆开的火星溅在她松垮的杏红中衣上。
烛芯爆出朵金花,将她俩的影子钉在绘着《地狱变》的屏风上。
吓沈珏一跳,她骂骂咧咧,吐槽这破东西。“这质量这么差!伤到你他们付得起责任吗?什么寺庙啊?”
姜岁扶额,“我要是被这个伤到,这么多年武功白学了。”
被中伤的沈珏沉默了,好吧,她太久没练了。
姜岁继续抄经书,耳坠上掐丝蝴蝶跟着晃了晃,在经书烫金标题上投出碎影。
生闷气的沈珏散着发趴在蒲团堆里,足尖勾着褪下的绣金腰封,正用凤仙花汁偷偷往一边的《金刚经》扉页上画王八。
正奇怪姜岁怎么没骂她,一翻,里面居然全画满了幼稚的涂鸦。沈珏乐开怀,目不转睛看。
大和尚被女孩打在地上、给大和尚头上画王八、画和尚的大光头、还有无数经书压倒大和尚……
逗得沈珏笑得肚子疼,姜岁轻哼,把笔扔过去,插在她手边。
“我小时候惹父王生气,父王管不了我就让了悟管我。”了悟大师一点都不心软!
“我小时候最喜欢明王叔叔了,看看我爹,跟个暴躁狂一样。一生气就嚷嚷动家法,非要打我!明王叔叔不管你干什么都温和,不发脾气。”沈珏碎碎念,疯狂吐槽自己糙爹。
姜岁轻哼,她父王只是不在你们面前发脾气而已。
“你这画得挺好看,京城第一才女我看应该你,姓林的天天画破山破水,”沈珏憋笑,夸赞。
姜岁知道她在嘲笑,不理她。
房中昏暗,唯有稀疏星光自窗外亮进来,打在几案前抄书的长庆公主身上。
没劲,沈珏躺床上,看简陋的房间,苦大仇深,“岁岁,你的愿望是什么?”岁岁什么都有。
“大家都好好的。”姜岁整理木桌上的墨和经书,“我把经书送给皇祖母,皇祖母肯定会高兴。”伽蓝殿在太后眼里是神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