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孤儿弃婴,被在外修行的僧人送到佛寺。
回答的那个小沙弥是他们当中最早来到寺里的,十三岁了。
“你也会看命吗?”三七好奇。小沙弥摇头,认真回答,“只有师父会。”
“待在这里不无聊吗?”三七一想到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就害怕。沈珏凑上来,坏心眼地拿走他们手里的书,看他们愣愣心里乐开了花。“你看你们念经都念成呆瓜了。”
这下小沙弥们生气了。
为首的保持冷静,不愧是长庆公主的朋友,耍人手段一模一样。
“这是清修。”有人气乎乎地说,才到沈珏腰间高的小和尚反驳。
两个人更高兴了,在这里捉弄小孩。
小和尚们闹腾,为首的闭眼,开始念经。果然,两个人捂住耳朵。其他人也跟着念经。
不远处。
碰上这一幕的姜岁尴尬地看向边上的老僧,轻咳,“她们跟我说的是来后山看看。”
了悟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不在意,“以前殿下也是这个借口。”这句话让她笑了。
这么久没见,姜岁特意陪了悟大师散步。
刚好碰上这两个淘气鬼闹腾。
她轻哼,“明心就会念经!”天天念!说不过吵不过就念经。她眼睛鼓溜溜转,“他念经心不静,了悟大师,必须罚他抄经书。”
了悟大师转了一圈佛珠,看向被异域女子用布捂住嘴的一群徒弟,撇开眼。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殿下要去和她们一起玩吗?”了悟大师淡淡开口,他的僧袍总比旁人多染一层暮色。不是寻常的灰褐,倒像把整座藏经阁的阴影织了进去,袖口磨损处漏出星点靛青,恍若子夜云层里透出的天光。
姜岁摇头,默默跟着他。“我悟性差,你再给我讲讲。”
她突然发觉,了悟大师已经很老了。
老僧点头,像株会移动的菩提树,灰褐僧袍卷着山风掠过石阶。
他们一起去藏经阁。
——
僻静一方,把终于那些小沙弥折腾跑了。
沈珏把罗裙扎在腰间,露出绣满缠枝海棠的绸裤。她蹲在溪石上戳水洼里的蝌蚪,金珠耳坠晃得像对摇铃:“三七快瞧!这黑黑的小东西,跑得好快!”
三七见多识广,提着刚刚明心和尚孝敬她的素木食盒,绣鞋陷进松软的腐叶堆。忽有山风掠过,掀开盒盖露出里头的樱桃毕罗,糖霜被晨光晒得晶亮:“这东西一点都不稀奇。哎,他们伙食不错。你快来,再不来这点心可要喂山雀了!”
“来了,”沈珏提着鞋袜赤脚奔来,发间银流苏缠上野藤。三七笑着用簪子去挑,惊起只翠蓝的蜂鸟,正撞翻她怀里刚摘的的野果子。
圆滚滚的野果子顺着山道往下跳,三七合上食盒,追着果子跑过挂满经幡的老槐树。她的杏红披帛勾住树梢,扯落一阵花雨。
站在那的沈珏笑开怀:“你成落汤鸡了!”
三七抖了抖一身的花,把果子捡起来。
边上有个天然石臼,积着清亮亮的泉水。她们翻出食盒里的糯米团子,就着山泉水摆起小宴。三七拔下银簪击打石臼,叮咚声惊得松鼠从树洞里探头。
“这跟京城里你们玩的那个叫的曲水什么的也差不多?”这个时候不别忘记踩一脚京城。
“曲水流觞,那个没意思,”沈珏不客气地坐下,用水洗干净果子,直接咬一口,“我都不爱去。”
那当然。三七都讨厌死规矩多的宴会了。特别是之前有人对她动手动脚,被她打了那人还骂王府。
“带两个给岁岁吃。”沈珏撕下身上衣服一块布,包住两个果子,三七懒洋洋地在躺在石头上晒太阳,跟个大爷一样说再拿两个给乌力吉。
沈珏当然说好,学着她的样子躺下,什么都不去想。
山月爬上飞檐时,她们数着钟声溜回禅房。窗棂上不知谁放的竹筒里,游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蝌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