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什么时辰了,本来是叫她过来,眼下竟成了我来找她了。寒英也是个不懂事的,即便是新婚,哪儿能日日如此,这都叫什么事啊?”
身后随身携带的婆子劝了一嘴:“夫人还是先回去吧,王爷洒脱惯了,王妃难免要迁就着他,这·····这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我知道。”妇人仍紧皱着眉,声音却软了下去:“夫妻床帏之事自然也是要紧,我也盼着能早日有个大孙子抱,但也不是这么个搞法,若事事以此为先,那这王府还成什么了?真是,真是随了那狗东西,可恶!”
这轻轻一句话,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
妇人随即摆摆手:“罢了罢了,由着他们去吧,等王妃起了,请她去见我。”
“是。”
丫鬟们乖乖应了,可等妇人走远之后,忍不住偷笑起来。
那个叫听雪的忽然想到什么:“小枚,咱们自己私下里的玩笑话,可别告诉玉娘。”
“对,这玉娘如今已是王妃的忠仆了,仗着被叫去了屋内伺候,便不把咱们当人看。”
“是。”那小枚小心应了。
傅云倾从迷蒙中醒来,外间的天都已暗下。
“玉娘?”
她唤了一声,没喊出来,身上身下皆是不可名状的酸痛。
桌上放着食盒,该是孙寒英怕她醒时凉了,故意不拿出来的。
她并不惊讶,只是短暂收敛好周身的衣物,又下意识去整理床榻,忽而惊觉,自己如今已是魏王妃,不必再在意谁的眼光,谁的喜怒。
心下一松,畅快地唤了声:“玉娘。”
在她面前,丫鬟们自是乖巧听话,各个都懂事,因着还有些生分,都不肯轻言开口。
从桓王府带来的那些人,早就被她发买干净,孙寒英纵着她,以为有人在背后乱嚼她舌根,但其实,只是她自己不愿再见那些旧人而已。
那玉娘自是将大夫人来过的事如时相告。
“王爷去了二公子那里,特意叫奴婢等王妃醒了再进来。夫人脸色不大好,总归没说什么,只叫王妃去见她。”
傅云倾静静吃着饭,丫鬟看到她皓腕上的青紫,瞬时有些心疼:“王妃身子,可还经受得住,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傅云倾拢过袖子看了看伤,额旁的碎发轻柔地随之晃动着:“不要紧,别说出去。”
随后想到什么,将手上的翠镯拿了下来,不等那丫鬟反应过来,已经握住她的手,戴在了她手上。
“昨日我听你跟外面那些丫鬟说的话,难为你能向着我。你我虽为主仆,但见面不久,不曾来得及好好说几句话。看你忠心,这东西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玉娘跪下谢恩,眼底却已红了。
傅云倾心里滑过一丝异样,相识才几日而已,怎么也不至于这样。
“怎么这样难过?是在可怜我?”
那玉娘告罪:“奴······奴婢不敢。”
“女子侍奉夫君本是天经地义,王爷是个粗人,一时顾及不到也是有的。”
那婢女轻颤着声:“可王妃身上本就有伤·····”
左侧胸口隐隐泛着疼,但傅云倾早就习以为常,这几日换药,不小心让这丫鬟撞见,纯属意料之外,没想到她却惦记着。
傅云倾放下筷子,打量着眼前人。
从前无论宫里宫外,都是她给别人赔小心,前世即便成了什么桓王妃,江湛也不曾将她放在眼里,她还是得每时每刻都恭恭敬敬地顺着他。
要说惦记和关心,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江南笙而已,但那已经是太久远的事了,她已经忘记被人关心挂念是什么滋味了。
不是像孙寒英那样贪恋她身体的渴望,不是因为自己有些脑子而被需要才不得不行的客套,而仅仅因为她是她,才会可怜她,担心她,甚至有点心疼她······
就像从前,她心疼过宫里那位一样·······
“我没事,王爷这是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谁料那玉娘听了这话,泪珠子瞬间滚落而下,伤心得难以自抑。
傅云倾愣了半晌,也盯了半晌,却怎么也没瞧出她是在做戏。
“奴婢失态,请王妃恕罪。”
“你伤心成这样,应当不只是为我吧?莫非,王爷对你也······”
“不,不是。”那奴婢心知已有了误会,忙道:“回王妃的话,奴婢有个亲姐姐,被几个醉酒的汉子当街······最后想不开,跳井自尽了,奴婢见王妃这样,总是免不得心疼。”
傅云倾心下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