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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太平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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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粉饰的太平一朝倾覆。一巷之外天翻清浪,灯火荧荧挑红尘,无人驻足过往。

她顾不得缘由,手脚并爬去一侧,死命抓握稻草般捏住另一块墓冢,却又怕是场荒诞,只蜷指攥入掌心以袖拭碑。直到再也不能看清眼前。

“曾婆……”程云回顿觉悚然,欲吐却只有干呕,耳畔幽魂恍若尖啸,阴风不止干戈不息。

怀中骨醉卮铮铮鸣动。程花音,不过是阿娘身死之时一缕残魂,是以记忆不全言辞不清,也不知是如何支撑至今。

她已然忘了起身,只一味跪倒双膝并用,仓皇战栗着去到其他碑牌处,有两字的、磨损到看不出刻文的、魂魄彻底消散没能留下名的。皆是遥隔多岁却又足以宣之于口,府上家仆埋骨此地的凿凿明证。

人非枉死不得成鬼阵,阵中坟冢所藏即是死前最为不堪的记忆。

五脏绞得血液逆流,她手脚冰寒以至于无比清明,甚至不能推将就错认成一场荒唐梦,府里上下人口,她的阿娘,前不久活生生如今却不知生死,不知变成了什么东西的曾婆,竟然、全部,都在此处,在旧街。

受凌虐致死。

为什么?

啊对了。她是魔啊。

仙门中人早知她是天魔,若非程家主当日被困不得脱身,恐怕再多不过多一具尸首,自刎也好围剿也好都无甚区别。

可她为什么是魔,又怎么能活?程如信那老头想来一早就知晓,还有江逢,他是不是也都知道?

程云回踉跄跌出幻阵时半身浴血,邪气侵染的面孔让旧街的流民看了去,好几人大声喊叫着妖怪,大多吓得失魂失语惊慌逃窜。

搞这许多没用的,原来就只有她蒙在鼓里打转。

没有去管惊恐之众,程云回拖着一身邪祟和血气,目中皆空,只是缓步向前。饥民瘦童见她形貌可怖,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不知谁踢了谁一屁股给杵到跟前,眼口大张动弹不得,见程云回侧目看来当即吓得青眼不再涎水横流。

那人本就瘦小,这下直接连人带脖子被提至半空,双腿悬在空中徒劳踢登。小巷的逼仄容不得成堆难民的暴乱,一时之间人头乱舞犹如修罗。

原本以为在劫难逃,程云回却将手上的人甩去后头,又愣许久才意识到路无障碍,她只记得必须要走,她要走出旧街。

一路拖血拽痕,浑浑噩噩不觉外界纷扰,直到重新站在曾婆面前,她才初显忐忑无措,黑沉的眼里掠过微弱的希冀。

曾婆看着她,眼底是她可笑的惨状。

随即在她面前,在死死乞求的目光中撕下了人皮。

……

“啊。”程云回只觉得疑惑,喉口灼烧腐化,叫她吐不出别的字眼。

之后多少破事更是记不太清了。

她应该是斩了那只寄生魔的头。它曾经以脑为食夺躯扒皮,现今哀嚎怨毒、憎恨恶笑、或是低声下气求饶,使劲浑身解数模仿寄主生前的一切言行举止试图以此打动程云回。

“你我才是同类!同类!同类!”尖细而扭曲,无论以哪种方式,寄生魔正在嘶嚎挣扎,“你是魔!我闻到了闻到了闻到了闻到了!!”

“是她!她早该魂归黄泉,我替她说了遗漏之语,见了想见之人,你……啊!”

然后一切骤然止歇。

剑上沾染的浊秽接连不断滴落在地,寄生魔的头被提在手里,程云回只身立在门前,满门空寂好似置身灵堂。她是魔,方才杀了另一只魔,还不曾来得及害人。她忽而觉得这不对。

该是遵循记忆中所见,仇人应当一个不剩。

守门弟子没能拦得下,她把拿颗魔头扔去他们脚边,其余初出茅庐的同门向她投去的视线,就同隔了血海深仇般要将她千刀万剐。明明不过一只魔的尸首,又不要他们性命,程云回神游的想了想,面对责难好半天才准备搭理,她没动静时对面戒备万分也不敢动作。

反正不急,还有一整夜。

“师姐贤名我等皆知,平日不见也敬重三分,然你今日入魔,我霁云山上卫道者三千众,绝不与魔为伍!”其中一名男弟子执剑的手一振,提了气举步上前,反手甩剑横劈。

什么贤名?好师父要将她养肥了当猪宰,又怎会让他人知晓自己身在门内。

程做回徒掌接剑,半面溅血也毫不手软,在那弟子诧异之下回以戏谑的笑,“不与魔为伍?年轻气盛的确实该这般想,就是往后话莫要说得太满。”她眼中火光涌动,魔气萦身暴涨,犹如爪牙狰狞肆溢,深入皮肉的剑刃连带剑主被齐齐掀翻。

程云回满心恶意却面露愉色,轻慢的凑近那名弟子,“我并非练功岔气走火,你可要看仔细,”她矮下身附耳悄声道,“我啊,是生来为魔。你所敬仰的仙门,从头至尾一直,一直在供养恶陋劣贱的魔物。”

眼看面前人神色剧变,双腿瘫软,她突而觉得无趣,欣然转身欲往他处,背手挥去剑气阻拦尾随之人。

无妄涯。

察觉异动或是听闻急报,匆匆整装赶来的一众人皆持有法器,硬是突破禁地将其层层围困。

季清臣漠然以对,任由程云回单手扼制咽喉,一派寡淡出尘落在她眼底,叫心中那股邪火节节高窜。

“是你,掌门。”发丝垂落肩头震颤,程云回像是乐得止不住笑,“弑杀我母,残害家丁,又想捡我来做什么?”

季清臣未答,目中的了然令人如坠冰窟:“诚然如天命所测,你终是成魔了。”

周遭传来叫骂不停,千夫所指皆道不该辱师,愧于门内训诫,或是无稽之谈诓骗同门,诸如此类的言语听在耳里不过轻如鸿毛。

“是啊,我已成魔,才在山下斩杀一魔,”程云回先是疯笑,随即敛了神态低声道,“正当准备来取人性命呢。”

言罢不再多话,故意挽剑砥心,季清臣依然毫无反应,好似浑然不怕死。应当是知晓她不得杀人,否则绝无清醒之日。

程云回掀眼一笑,都是魔了她又不在乎,几步退后压手蓄力。

一剑穿心。

速度之快无人来得及反应。

……

仙门弟子困在结界之外不得寸进,而她也愕然僵立没能动弹。

掌心温热,轻覆于她双目之上,少年叹息般低声安抚道:“师姐,你不会有事。”

程云回端着剑恍若无觉,只记得要拉开他,黑筋遍布的手刚碰上他肩头就被握住,清冽的暖意如云雾游入四肢百骸,顷刻滋养了膨胀崩裂的经脉。

季清臣被迫定在原处,同样举剑正对程云回左胸。

“你,你……”程云回不敢抽剑,她甚至不知如何言语。

江逢是在二人对峙最后一刻挡在她面前。

“不要沾染杀孽,师姐,”江逢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崖顶季候变换,飞雪簌簌乘风,又化水而去,“他如今还是人。”

“伤我不算。”

腕间被松开,她恍惚顺从轻推的力道,摒去悲喜跌落山崖。眼前过往如梭,浑噩不清。

周遭疾风如拖似举,身前崖巅,身后丈渊,而她一度飘摇如空中浮萍,万物皆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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