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楠楠唱歌很好听,又会哄人,长得漂亮,还乖的不得了,别人家长都要羡慕坏了,你不知道吧?我今天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被一堆家长围着问,你们家楠楠怎么这么好呀,我家的都要皮死了,我就说,‘那当然了,你家的成绩好,你家的有我们家乖吗?’”
他学着别人的语气说话,逗得陈安楠咧嘴笑了下。
“最最重要的是,我们楠楠还会照顾哥哥,你没来之前,哥哥好久没像现在这样开心过,叔叔都愁坏了,拿成绩跟我们比这些,那还真是没法比。”
陆文渊用手腕干净的地方给他擦眼泪,眼睛里都是温润的笑意:“所以没事儿,无论你怎么样我都爱你。学习不好没关系,笨点也没关系,哪怕以后上不了好学校找不到好工作,都没关系,叔叔养你一辈子。”
陈安楠的眼皮兜不住那么多泪,湿意透过皮肤,带着小孩子的体温。
陆文渊把他抱到臂弯里,叔叔的影子像山,拢着他,挡住一切的风雨,把他温柔的拖起。隔着薄薄的衣料,那灼热有力的温度熨帖着人的心。
陆文渊拍拍小孩子的后背,笑地胸膛微微发震:“我们楠楠和哥哥都是世界上最棒的小朋友。”
话说得太温柔,把陈安楠内心那点拧巴和惶恐不安都抹灭掉,其实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陈安楠害怕自己成绩不好,又添麻烦还讨人嫌。
毕竟很多家长看小孩成绩看得比命都重要,成绩差的就是品德不好,有些老师还会在家长会的时候,叫家长让自家小孩别跟成绩差的玩。
到了陆文渊这里,好像变得不大一样。
小朋友的成长,组成了一个并不完整的音阶,陆文渊拙而朴的,敲动出他们生命里的一段音符,或喜或忧,都是舒缓而温柔的,像老祖母的童谣,绵绵悠扬。
陈安楠的情绪和小心事向来都是持平的,来得快走得也快,没了成绩的束缚,他的日子又一点点明净滋润起来。
一年四季在这个城市鲜明的轮转着,许是今年入春早的缘故,今年冬天来得也格外早。
一场雨落下,天地间起了层薄雾,风夹雨,掺混着雪粒扑在人的面上,梧桐枝被风扯得簌簌倾斜,树叶沾水黏在地上,还有些七零八落的打着转儿,飘进水渠。
学校里小孩子课间疯闹起来,喊着下雪啦下雪啦,陈安楠闻声也扭着脑袋去看,又被老师叫回来了。
“陈安楠,你又神游天外。”老师端着保温杯,喝了口茶水,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的心思到底能不能往学习上放一放,老师看你不是多笨的小孩,就差把劲儿。”
陈安楠站在办公室里,低着头,两手收的很紧。
老师叹口气,他这样的乖巧漂亮,好像足以让人原谅他成绩上的缺陷。
“还有你谢溪,”老师转向矛头,“下次期末,咱们班平均分能不能上来就靠你了。”
谢溪斗志激昂的说:“放心吧老师,我从期中考试以后就埋头苦学了,这回绝对不是倒数第一!”
陈安楠吓了一大跳,张大嘴,愣了:“你啥时候学的呀?”
谢溪说:“我每天放学回去,就被我妈送去补习班补两个小时的课。”
“哇,那你这回肯定考得很高了,你好厉害呀。”陈安楠嘴上赞叹,心里却想着,谢溪怎么能不做倒数呢?谢溪要是不倒数了,那谁还跟他一起结伴进老师办公室?
等俩人一出办公室,陈安楠就着急的说:“你还记不记得上回你跟我的什么?”
谢溪挠挠脑袋:“什么?”
陈安楠急得脸红扑扑的:“同甘共苦哇,你不是说好朋友要同甘共苦吗?”
谢溪若有所思,恍然大悟的说:“哦,那我叫我妈也给你送补习班学习吧?”
“……”陈安楠抿抿嘴,“算了。”这种苦你还是自己吃吧。
很快,期末考试如约而至。然而让老师意外的是,成绩下来后,谢溪竟然真如自己所说的,在每天两个小时的加强练习下,进步了!
他一下子从倒数第一飞跃到了倒数第二,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拉高了班级平均分,整整一分!
而陈安楠也在自己长达两个月的努力下,没有退步,稳住了自己的班级地位——倒数第三。
陈安楠很高兴,因为他又可以继续保留和好朋友结伴进出办公室的特权。
老师一开始对这俩同桌颇有微词,但整个学期看下来,这俩小孩只是学习上不大开窍而已,又不是淘小子,也从不给班级添麻烦,久而久之也就放任他俩去了。
有些小孩就是开窍的晚,以后怎么样都很难说,万一到三年级突然就好了呢?
放寒假的那天,陈安楠在操场等到哥哥下来,开心地把成绩单举起来说:“哥哥,你看我这次成绩没有退步!”
陆清远淡淡瞥了一眼,寻思你这成绩还有退步空间?
“知道了。”他说完,就看陈安楠还在睁着双水灵的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勉为其难的补了一句:“哇,这么厉害。”
“是吧是吧?”陈安楠往哥哥身上一搂,美滋滋地拿住他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放。
陈安楠很喜欢这种亲昵的姿势,平时陆文渊夸他的时候总会这样,手掌的温度压在后脑勺上,会让他觉得安心。
毛线帽上的小熊耳朵蹭到陆清远的手心里,他下意识揉了揉,不知怎么地,竟也跟着滋生出点幸福感。
像心墙里厚重的窗帘被一点点缓慢地掀开,光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