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别来山下,喜尔选在一个凉爽的时辰,开始了上山采药之路。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避莲村的村民从开始的极力劝解,到了现在的尊重理解,不是不想劝,是真的劝不动。
就连活了一百零八岁的老村长,都曾愤愤不平地说,从未见过如此固执的人。
其实喜尔不是固执,是她做事向来讲究成效,她不知道无恙城里是怎样的景象,不知道哪里的人怎么生活,更不知道她上去之后能够做什么…
而她个人对那个传说中像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不存在丁点期待与幻想,若不是为了达成父母遗愿,她都不会来到这里。
表面上看来,她是在帮助腌臜道中的受困的人群,实际上却是,她是在帮助自己。
所以那怕上山采药之事危险重重,她还是会尽全力做到。
今日的黑风暴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喜尔挖药挖到一半,身子就被一整个掀翻,在半空中随着风暴的起伏而翻转,经过一阵的昏天暗地,风暴将她丢至一片陌生的黑森林,才偃旗息鼓满意地离去。
喜尔哀嚎着爬起来,扶着她快要断成两截的腰,朝四处左右望去,周围除了树叶与树干都黑成碳的树木,并没有其他事物存在。
在周围不寻常的寂静中,喜尔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卸下身上早已毁坏的背篓,撕扯衣物包扎正在流血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个诡异的地方是树妖一族的栖息地。
树妖身为妖王赤脊的二把手,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一直在为其四处抓捕凡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这里地势低洼,显然已不在别来山上,对于她经历数次黑风暴,却还是栽在它手里这件事,喜尔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暗自念叨并叮嘱自己,日后要多做善事修炼功德,才不至于运气差到这个地步。
喜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期间哪怕是一根拇指长的枯树枝,也不敢用力去踩。
当她平安无事跨越一个小山头,站在山头庆幸时,一股子恶臭横冲直撞地钻进鼻孔,还未缓过神来,又见脚下流来一摊碧绿色的液体。
为了防止沾染,喜尔踩到一旁的矮石上,将目光向前方递去,查找怪像发生的原因。
刚开始墨色的树丛中央有一抹明显的蓝色,可当树枝轻轻向左摇晃,再回到原位时,蓝色不见了。
喜尔稍作思量,寻到一树叶茂密处,暂时性地躲藏。
一股飓风从她的耳旁呼啸而过,树妖鸣叫的声音近在咫尺,喜尔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向前疾驰的树妖停下脚步,缓慢地转过头来。
干枯的嘴角浮现一丝兴奋,舌尖不断延长,朝喜尔的所在地探索而来。
喜尔拔出袖口的小刀,预备与其殊死一搏。
一抹蓝色的光更快,一把掐住树妖的喉咙,猛地一下就让其再无力反抗。
碧绿的液体溅在他的额首,在他那朗月清风般的眉骨停留,身着阴郁蓝衣的少年,此刻正用异常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地上痛苦不堪的树妖。
待树妖彻底命陨,他抬眸朝喜尔的所在地看了过来。
喜尔身躯一抖,顿觉大事不好。
在这样一个凶险之地,能够遇见自己的同族,本是一件莫大的的幸事。
如果这人不是三个月前,出现在她的家门前请她救他一命,而她不仅没救还放任村民们对他进行激烈的抢夺,差点将他撕成碎片的,与无恙城的少城主同名的郎殊…的话。
经过一会儿的心里调整,喜尔在主动走出来与被他抓出来了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走出来,笑容灿烂地朝他招手:“又见面了。”
“……”郎殊朝她转过来,血目轻转了下,略带疑惑地问:“你,是那日的姑娘?”
“你…看不见?”喜尔发现异样,在他眼前摇手,他看不见却认出了她,她一时不知该喜该悲。
“我天生眼疾。”郎殊如此回道,语气友善不说,态度也很温和:“你怎会在此?”
“这个,说来话长。”喜尔笑着打哈哈,谁叫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算到有朝一日她会向她曾经弃之不顾的人求救。
“原来如此。”他点头,不再追问。
一向看人很准的喜尔,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你不怪我?”
郎殊转了转脸,比她更疑惑:“我为何要怪你?”
“嗯…”喜尔差点闪了舌头,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干嘛还要主动提起将他弃之门外、见死不救的往事?至于刚才他手段凶残地杀死树妖一事,她也只好暂时假装不知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少年身姿微微一转,嗓音如落珠滚盘般响起:“没有的话,我们走吧。”
“哎等一下。”喜尔追上去,挡在他面前:“你的意思是,要带我一起走吗?”
“怎么,姑娘不想走?”郎殊疑问。
“当然不是!”她连忙否认,生怕他后悔一般快步上前,然而在她上前之后,无神的双目悄然流转,血雾瞬间笼罩双目。
喜尔身上大伤小伤都有,尤其是腿上那两道,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