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莲村中人听说喜尔决定离开,一齐等在村口送别,秦大娘与百岁老村长泪眼婆娑,对着两人说了很多肉麻的话,喜尔总体记不大清,但他们的鬼哭狼嚎,倒是深深印在脑海里。
据说每一个离开村子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待遇”
“那他们两人呢,永远不离开了吗?”喜尔抓着郎殊竹竿的前端,牵引着他向前走,说话间两人正在攀爬一个小山坡。
喜尔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郎殊突然站定,迫使喜尔回过头来,对上他那一双恐怖骇人、呆滞空洞的红眸。
喜尔愣了愣,握紧手中竹竿:“…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舍弃的不是吗?”
即便无恙城那样地美好,也不会是每个人的向往之地。
“那你呢?”郎殊拽紧竹竿,将喜尔牢牢地稳在原地,脸上却露出无辜平和的笑容,待喜尔无可奈何时,他才幽幽地说:“因为你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没有吧,我在意的事还是挺多的。”喜尔咬牙切齿地说,这人不知什么毛病,非要想尽办法来试探她。
虽然他随时随刻都满脸笑意,却并没让她觉得友好,反而毛骨悚然。
喜尔继续往前走,为了报复他有意加快脚步,但无论她多快,后面的人都能跟上。
路程才走了一半,就把她累得够呛,见前方有一颗庇荫的树,她加快脚步冲过去,刚喘过一口气,就见郎殊来到跟前,嘴角升起一抹幸灾乐祸的浅笑。
喜尔骂骂咧咧,话还没出口,郎殊猛地凑上前来,好似夜间夺魂索命的恶鬼般,在她耳旁幽幽地说:“想把我的头拧下来吗?”
想着想着,喜尔眼前就好像真的浮现出,他自己把脑袋摘下来,血淋淋地递给她的画面。
“啊!”喜尔大叫一声,打散眼前的幻像后,一脸不悦地看着郎殊。
“怎么了?”他一脸关切地问。
她调整表情,尽量和颜悦色:“你吓死我了。”
郎殊沉默半响,向她道歉:“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喜尔:“……”
怎么她倒成恶人了呢。
凡人要想入无恙城,需要走个“风雨雷电”四道关卡,关卡从下到上分别坐落在山体的山脚、山腰、山脊、山顶。
每一道的关卡都是极尽凶险之地,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说更是致命。
故而百年来,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走过第一道关卡,并通过二、三道关卡。
到达第四关卡的有且只有三人,三人皆是不苟言笑身份神秘,自二十年前结伴而来,接连通过前三道关卡后,就停留在了第四关,至今再无任何动静。
即便是如此,每年还是有许多人到此地尝试,就算无法成功到达无恙城,通过一两道关卡成功停留在山体之上,也好过整日提心吊胆,过着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
通过关卡成功留在山体上的人,就不用再担心小命不保,不仅过上了平和娴静的日子还能随时下山,只有少数仍在持之以恒地通关,势要到达无恙城。
其中第一关卡的曳白地,是离山脚最近的,也是通关之人必经之地,才有了如卖糖糖人之类的商贩为了补贴生活,在曳白地附近,同时与内外两方人,进行买卖交涉,每日辰时上山,酉时下山即可。
不过两人此行的目的地不是曳白地,而是坐落在避莲村外,不远处的雾时山,山上有一种名为“束稔”的藤草,用束稔编织而成的藤鞭强韧不易断。
根据郎殊的说法,有了这藤草鞭,他们就能顺利通过曳白地。
喜尔开始还不大认同,若真是这样的话,怎还会有如此多的人无法顺利通过曳白地?每个人都来雾时山,扯把子束稔草编织藤鞭不就好了。
当她双腿走到酸胀肿痛、口干舌燥,要靠慕戈的催促才能勉强提步时,却被郎殊告知,两人不过走了总行程的三分之一时,她便明白了其中原因,寻常人这一来一回,只怕要没了半条命。
就好比喜尔,她早就坚持不住了,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说:“我不是故意耽误你的,但我真的走不动了。”
说完顾不得地上脏污,就这么倒了下去,寻得一丝安逸与轻松后,干涸的嘴角溢出一丝浅淡的满足。
意识再度回拢时,先映入眼帘的是郎殊精致而生动的容颜,他正将手心割破,欲意将自身鲜血,滴入她的口中。
“你,你做什么!”喜尔本能后退,可身子石化了般难以挪动。
眼前郎殊正在步步靠近,他那双邪气丛生的红眸,生着一抹阴戾的势在必得。
他掐住喜尔的下颌,将鲜血灌入。
喜尔认命地咽下喉咙,心中不断安抚自己,不就是人血而已,喝了又和何?
直到鲜血入喉所经之地,传来一片柔软的轻盈,喜尔缓过神来,将将明白郎殊此举的用意,刚想要对他表示感谢,转头就对上他怪异的红眸。
“谢,谢谢。”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不用谢。”他的声音好似春雨落珠,清润中蕴着宁静,红眸却好似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一扇一合间就能取人性命。
喜尔双手一撑,离他远些:“你们仙族人救人的法子,都这般奇怪吗?”
郎殊转身在她身旁坐下,听此盈盈地笑了:“自然不是,只是这样最快,效果最好而已。”
听他这么说,喜尔多了分放松:“这么看来我的用处还挺大的,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为什么会选我和你一起?”喜尔弯下腰,手撑着下颌转眼去看他,避莲村那么多人他不选,为何偏偏选中她?
她自认为她除了孤身一人、身无长物外,与他们并无不同。
“那天我身受重伤,从村民的谈话中推测,谁家挂有灯笼,谁就是可以救我之人。”
郎殊从缓如流地说,施施然地转过眸光,对她“和善”地一笑:“而你是我进入村子,遇到的第一个。”
那天他还未推开屋门,就听见灯笼被风刮落,砸向地面的声音。
“……”喜尔则恨不得立即敲死自己,当时若是不犯懒,将那两盏白灯笼取下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