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晚，武仙无妄的名字就真的扬了出去了。

以往没几个活人真的见过无妄，世人只知道君靖山上住着一个超凡脱俗的武仙，可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人是谁。当他们知道武仙原来是个没有姓氏且双目失明还穿着破麻衫的黄毛小儿，个个都大喊：“武仙！不过如此嘛！”更有甚者想来亲自讨教一番，想看看这武仙配不配得上那头衔。

斐慈听着街上的闲言闲语很是不爽。他心想：“这群庸俗的人，他们只是没近距离见过无妄弟弟而已！无妄生得那么俊朗，打架时还那么威风，他年纪小一点，不正是说明他年少有为吗？”

斐慈拽着那嘴里叼了根草，把一朵无名小花都视作新鲜物的无妄一把拉到面前，双手重重搭在他的肩膀上叱道：“无妄阿弟！走，我带你去买些威风的衣裳，免得被人说闲话！”

无妄直接被拉走，嘴上不停怨道：“再喊我阿弟，我就回君靖山！”

斐慈哄着说：“我的好无妄，我不敢啦！”

无妄这才消了气。但转念一想，自己才不是他的呢。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来到衣肆，斐慈敞开说道：“无妄，你想买什么都随便挑。越潇洒越好，别给我省钱。”

无妄看花了眼，把飞在天上的灵鸢喊下来唤到肩上，一间间衣铺仔细挑着，斐慈在一旁又是鼓励又是帮着结账，很是热情。

买完衣服后，无妄又被一股脑拉回云深处客栈，三下两下被斐慈摘得只剩中衣。

无妄本就看不见，灵鸢也不在身边。他也没觉得两人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反正他们之中又没人是姑娘家，不用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斐慈从囊里挑出一件件衣裳给无妄搭配着，捣鼓到窗外流云被夕光染作金赤才肯罢手。他没试过帮人穿戴衣裳，一个下午自是累出一身汗来。他不愿让丹枫他们代为帮忙，毕竟无妄的身子不能让别人看了，斐慈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里是那么想的。

之前无妄身着粗布素衫，以真色示人时就已有出尘俊容。现在经斐慈精心打扮，更是脱俗无双：一身井天蓝的锦衣淡如云烟，肩头随意披着月白色的披风，双手交叠抱剑气若神闲，又俊又神气。蓝袖子的里层，露出更深一色的沧海青边，更添轩昂之气。衣摆和袖口处，又绣有金丝鸢纹，生生带了几分正气和矜贵。再加上一双墨黑小羊皮护腕，将无妄那耍剑拉弓的手臂收得紧紧的，挥起袖子来更是干净利索。往上是一双骨节分明颇具少年感的手，他放下剑任由斐慈摆弄，很是乖巧。

在肩头披风下，那蓝色上衣在领口处若隐若现透着祥云纹样，更显这少年的出尘仙气。右肩头扣了个鹿皮肩甲，用来给灵鸢平日站在肩上用。那肩甲内敛精致，其上雕了鹰隼、云雀、蝴蝶等飞天之物，颇为典雅古拙。

刚给无妄戴上没多久，一贯跟在他身旁的小鹰便敛翅飞落进屋，没等无妄吹声口哨，它便落到无妄肩上昂首顾盼，得意地吱吱急鸣，似乎也在对它的新落脚处表达喜欢。

斐慈目不转睛地望着穿戴整齐的无妄，觉得还是有些空，便直接把他衣襟纽扣上的翠玉蟠龙环佩别到无妄身上。无妄上半身太素，加点绿翡翠就完美了。

无妄直摇头：“你这个玉好漂亮，应该很贵重吧？我不能要。”

斐慈摁住无妄的手不让他掰下来，还假装生气地说：“你这样真好看！我辛辛苦苦给你打扮好的。这种玉我宫里多得的是！你别动！”

他给无妄扎了个小揪，用玉簪棍固定好发髻后，又在簪棍上缠了两条绀色的纱带，风吹过时，随风飘荡，有一种不似人间的疏狂，灵动非常。

一切梳装完毕后，斐慈将无陵剑放到无妄手中，说：“俊无妄，你快拔剑试试这身衣裳会不会影响你耍剑？”

无妄飞起身子，一个跟斗跃到窗外客栈的空地上，只见他执剑如游龙翻，深蓝色的夜里他身上闪着点点银光，嗖嗖地刮起脚下枯叶片片。

斐慈挨着窗棂边看着，静观无妄挥剑。

无妄左削右砍了一会儿，大鹏展翅般又飞了回来，点点头抱拳道：“慈哥哥，你给我的一身衣裳实在神气，也不影响我挥剑。当真好！”

见无妄回房后，肩上立着小鹰，站在铜镜前左顾右盼，斐慈心里开心极了，说：“你喜欢就好！话说，你为什么总是披着个披风呢？是为了让你的小鹰站在肩头不刺伤皮肤吗？”

无妄摸了摸灵鸢，回答道：“它是灵鸢，不是普通的鹰。慈哥哥你叫它小鸢也行！”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我为了练无陵剑法，双臂总是热得难受，于是师尊便带我去瀑布下练剑。可能是长年浸泡雪水进了寒气，我常常觉得身子冷，所以才要披个披风保暖挡风。”

以往无妄穿得一身朴素时就喜欢围着肩膀和脖子，斐慈还以为无妄是为了威风好看，今日一聊，这才知道原来无妄是肩上有伤，登时生了几分担心，他说：“无妄，等我们途经京城的时候进宫一趟，我让太医帮你治一治！扎扎针，敷敷药，肯定能好！”

无妄长吁一口气，两颊鼓鼓的，道：“不要紧。还是寻那脚踩七星的神秘人更重要。”他最怕扎针。

斐慈被逗乐了，从今日在衣肆购入的战利品中翻出一条素白色的精工丝帕，上面绣了蝙蝠、灵芝、四季花等吉祥平安的暗纹图案，用来覆在病眼上最是适合，万一戴着戴着就看得见东西了呢？斐慈心里一喜，赶紧伸手想将无妄头上的白麻布拆下换上，鲜被人摸过病眼的无妄下意识往后缩去。

无妄：“慈哥哥？你想干什么……？”

斐慈说：“我给你换一条丝帕换上，这是我新买的，摸着很滑，戴上更舒服，你试试？”说着，斐慈就抓着无妄的手往白丝帕上摸去。

无妄碰到斐慈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一时羞得再度后退。那手怎么……比师姐师妹的手还要滑？而且好像比那丝帕还要柔软光滑上好几倍！总之，和自己常年习武的又风吹日晒的手是不同的……

无妄抓住丝帕走到房间角落，怯怯道：“我自己换就好。我的眼睛很丑，怕吓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