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心想：“斐慈是太子，肯定没见过瞎子吧。要是自己那双眼睛被他看到了，定是要被笑的。而且说不定他会觉得害怕，惊得他睡不好就不好了。而且我又不是不能换缠眼布，自己来就好！”

斐慈扯过丝帕，顺带拉着无妄到他面前，定定地望着无妄说：“你不丑！你最是好看！我来帮你换。哥哥还没见过你的眼睛呢。让哥哥瞧瞧吧？”

无妄自卑得很，他从小因一双瞽目被嘲笑殴打，心里一直留有阴影。他拼命摇头，又躲到角落里背对着斐慈，“慈哥哥，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喊你慈哥哥了！”

听得出无妄话里恼中带悲，斐慈不禁心生怜爱，他放开丝帕故意走到窗棂前背对无妄，说：“那你自己换吧。别生我气好不好？”

无妄这才利落换上新买的丝帕绑在头上，轻声道：“我没生气。”无妄只是不想被再次取笑而已，尤其那人还是斐慈。

“没生气就好。明日我去张罗一下举办比武会的事情，昨日你打了架，就在客栈里好好休息，我的随从夕岚会留在你身边供你差遣。我尽量早点办完回来陪你，好不好？”斐慈的声音很是温柔，生怕无妄会跑掉似的。

无妄熟练地擦着剑，擦至剑舌时剑发出宏厚的啸声，他点头道：“好。那我明天练练剑。”

两人道别后，无妄熄了灯偷偷换了身粗布麻衣攀上屋顶。昨夜他因和人打架的事正烦恼，忘记了要出客栈玩玩儿，今夜心情正好，是出去玩的好时候！趁着夜市还没关门，他拿着首座给自己的一袋子钱，在屋顶上一跃，轻轻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往羊肉飘香的方向钻去。

“天黎国上等的丝绸——”

“穰沙糖、甘草冰雪凉水——”

“公子！新鲜的羊肉串！要来点吗？三十钱一串。”

……

无妄刚和灵鸢在街上看了一会儿戏，慢悠悠才来到那熟悉又醉人的羊肉摊子前。他不懂钱要怎么算，反正先把钱袋拿出来再说。

“好啊，我要六串！”

他往腰间摸去，忽地发现空空如也！

完蛋！遇到小毛贼了！肯定是刚刚顾着看戏，忘记提防了。首座在下山前特意说了要小心山下的窃贼，可无妄没放在心上，感觉街上没那么危险。不管，反正都怪灵鸢！

肉串已经拿在手上，摊主正等着要钱。无妄急得头上冒汗，只能先将羊肉串放回台面，不停在身上摸着，说：“店家你稍等，我找找钱袋……”

慌忙之际，只听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灵鸢也往后看去——“你的钱袋……是这个吗？”

只见斐慈食指和中指并拢，两指勾着钱袋子的束口绳来回甩着。那钱袋子很是眼熟，正是首座给无妄的那个。

“慈哥哥！我的钱袋怎么在你手上？”无妄喜笑颜开跑过去，斐慈将钱袋塞回他手心。

斐慈说：“刚刚夕岚说你出了门，我和丹枫就一直在你身后跟着你。我见到有人胆敢偷你的钱，于是上去教训了一顿。”

无妄懵懂点点头，利索从钱袋里掏出些钱结账。随后他拿着羊肉串分给斐慈和两位随从大哥，讪讪道：“多谢！”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慈哥哥，为什么你们要跟在我身后，不和我一同玩呢？”

斐慈咬了一口羊肉串，悠悠回道：“我看你一个人偷偷出门，担心你是不想和我玩，所以才在后面跟着你。我担心你在山下不习惯，又怕你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来。”

无妄很是感动，感觉世人并没有师尊说的那么坏。他握着斐慈的手，面上带着浅浅笑意，说：“慈哥哥你真好！我愿意和你玩！”随后他被前路卖花提灯的小摊吸引，很快松开斐慈的手跑开。

斐慈摸了摸手，感觉肌肤还有无妄留下的微微凉意。无妄的手由于常年执剑，手感粗粝得很，搔得斐慈手心发潮，内心若雷霆乍惊。

回过神来，斐慈在月光下往远处望去，只见无妄虽又穿回简单的粗布麻衣，虽然朴素，可越发像天上悄悄溜出来玩乐的不羁小神仙，从头到脚都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无妄见斐慈正看着他，赶紧笑着招手喊斐慈过去看灯。斐慈傻傻看着，感觉无妄就像传说中的仙子那样，纯真，脱俗，高不可攀。

斐慈心想：“无妄从山上下来，简直像不染红尘的单纯妙人儿。我若对他好，他肯定加倍奉还。我若对他使阴招，他都未必能察觉。”

斐慈愣了一会儿神后，立刻扬手跟了上去。

无妄拉着斐慈玩到夜市散了才恋恋不舍回到客栈休息，这人间太有意思，他终于明白师尊为何不让自己下山。山下太好玩了，要是无妄中途来过这里，怕是没办法一口气将武功习成。

但无妄也还是不明白，为何师尊将人间视作洪水猛兽般看待，难不成师尊以前有什么伤心事？

无妄在市集喝了点米酒，脑子昏昏的只想快点睡去，明天好再和斐慈继续去市集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