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睡前回忆了太多往事,商云鹤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无限下沉,湖水在身边缠绕着。
他看见无数人影从他眼前闪过,他们先是笑着,忽而变得狰狞。
他挣扎着,窒息感如影随形。
慢慢的,他沉到湖底,只有自己。
周围一片漆黑,空无一物。
他想,这大概就是他原本的结局。
梦里的商云鹤一脸平静的闭上眼睛。
直到有人喊醒了他。
瘦瘦小小的商云谏抱着他,声音哽咽,一边发抖一边喊他,总是沉默着不爱说话的小孩,头一次如此慌张。
他很想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告诉他自己没事,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殿下?殿下?”
商云鹤是被李元喊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听见李元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出事了。
“怎么了?”
“殿下,陛下召见。”
商云鹤从床上下来,淡然应了一声:“嗯。”
此时父皇召见他,难道是为了兵部的事?
兵部尚书的位置一直悬而未定,昨日他授意赵文德向陛下推荐王迁,大概是为此事。
帝王寝宫,浓重的草药味挥散不去。
一众太医正伺候着,见商云鹤走来,纷纷行礼,随即退至一旁。
“儿臣参见父皇。”
靠在塌上的中年男人慢慢睁开眼睛,虽在病中,却依旧威严,凌冽的眼神落下,声音微微嘶哑:“鹤儿,老二的事,你是不打算处置了?”
商云鹤面色不动,“父皇,二弟不是有意的,只是下手失了轻重,而且杨向松贪污军饷的事已有确凿证据,本身就是斩首的罪名。”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反正必死,怎么死不是死。
“你这是要置国家律法于不顾。”
“父皇,二弟毕竟是皇子,打死的也是朝廷钦犯。”商云鹤依旧没有丝毫让步:“半年前,儿臣已经处罚过他了,后来也是送他去临阳反省,还望父皇宽恕他。”
明明是替人求情的话,可从商云鹤嘴里说出来,更像是陈述。
“确实长大了,父皇的话也不听了。”
商云鹤俯下身子,低着头,没有接话。
“最近政事处理的不错,兵部尚书的位子先让王迁暂代,等朕有合适的人选在说吧。”
“是。”
商云鹤从寝殿走出,看着巍峨的宫城,心绪却飘忽不定。
父皇为何忽然过问半年前的事,是杨向松的死有问题,还是商云谏瞒了他什么?
毕竟父皇对商云谏向来都是爱搭不理,半年前事情刚发生时,父皇确实动了杀心,但让他拦下来了,如今怎么又提起这事?
王太医悄悄跟着他出来,走上前来:“殿下。”
商云鹤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陛下身体可有起色?”
王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殿下,太医院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找不到病因。”
“知道了,你回去伺候陛下吧。”
商云鹤转身走了,李元忙跟上去,问:“殿下,您还没用早膳。”
昨晚就什么都没吃,今早也没吃,这么饿着,身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商云鹤微瞥了他一眼:“不吃。”
李元失落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着,不敢多说什么。
宣德殿。
商云鹤正在批改奏折,李元进进出出,在他手边放了一碗粥,凉了又热,热了又放凉,直到中午,这碗粥也没动。
魏衍照例前来,对于这个舅舅,商云鹤总是看不透。
当年小皇子夭折,魏家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皇后伤心过度,卧床躺了一个月后,竟也平静的接受了。
之后日日去长昭宫,对待自己又是那副温和慈爱的模样。
唯独魏衍,从始至终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即使当初有了小皇子,魏衍也未曾有半分私心。
“殿下,俣州的事臣已经让人查清楚了,杨兆兴确实在屯兵。”魏衍呈上奏折和信件,“陛下的身体抱恙以来,他们一直在做准备。”
迟迟不立太子,陛下又格外宠三皇子,杨家自然会有想法。
“很好,正和我意,省的费劲心思找理由。”商云鹤道:“送上门的人头,不要白不要。”
自古以来,这至高的权力下,向来都是血海腥风。
商云鹤虽然不喜争斗,但这清除异己的法子,倒是没有什么比死亡来的更快。
“臣已经派人时刻盯着他们。”
“辛苦舅舅。”
魏衍刚要走,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还未开口,商云鹤抬手制止住他要说的话:“如果是云谏的事,还是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