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幅“茔”,前面摆的是各种供品,蔬菜、鱼肉、干果、馒头还有燃烧的香炉跟崭新的蜡台。宋家的人向来是没有这个习俗,她们时家却是每逢过年都要在正屋挂上这巨大的家族轴子,来供奉死去的前辈。这整幅轴子的下面是黑色的大门,正中间写着“忠孝堂”三个字,门外是为官之人还有孩童提着红灯笼。左右两边画有一排排空白的格子,用来供奉历代宗祖之位,对称呼应为夫妻二人,且辈分最高的在顶层,其他逝者按辈分依次向下排列。应是古代的男尊女卑的缘由,导致去世的先妇人冠以“某氏”代称。
推开这两扇漆了饱满蓝色的门就是里屋,门稍稍开着缝,一眼望去,炕上依旧是提前放好的果盘跟糖果,半截烟蒂杵在烟灰缸里,炉子根下烤着几罐椰风饮料,旁边是上尖一盒子煤块,煤砟子散在周围,一看就是刚刚倒满的,还没来得及清扫。
时藜刚坐下不久,突然,一个小孩稚嫩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她心中一阵纳闷。
紧着是时香的问候,“诶,顺义来了,进客厅坐着去吧~你两个妹妹呢?没跟着一起来?”
“早上太冷了,我喊小风晚点领她们过来,俺顺义早上六点就起来了,吵着嚷着要见老姑,说给老姑拜年~”
是她?!门外王丛菊刺耳的质问声草草地就传到她们的耳朵里,时姝跟时藜对视了一眼,便觉得情况不妙。
时藜坐在炕边,顺手带上了里屋的门,心里咒骂,自从死了爸爸,哪一年初二都是个热闹的好日子,还真是不消停。
时姝喃喃,初二是时香的生日,基本上都会有小辈过来拜年,她们竟然把这个忘了。
“哎呦,顺义真是个好孩子~来,过来,老姑给你拿好吃的。”时香摸着顺义的头,领他进了客厅。抓着茶几上放的一大盘糖果,一把一把塞进顺义的上衣口袋。
王丛菊开始拍起了马屁,“好了,好了,吃不了那么多,你看俺顺义,还穿着老姑给做的棉袄,真幸福,看看老姑多疼你,给你留了一盘子的徐福记,知道你爱吃。”
“谢谢老姑。”
“不用谢,我是你老姑嘛,等明年还给你做棉袄,穿着暖和~”
“老姑,我想吃块蛋糕。”时顺义转头盯着茶几上蛋糕,咽了咽口水。
“还没打开呢,顺义,咱先祝老姑生日快乐~以后记着,老姑是初二过生日啊~”王丛菊摸着顺义头说。
“吃吧吃吧,没事,先打开吃一块,不要紧。等着,老姑给你切啊……”
“顺义,你看看你老姑,今天过个生日还想着你,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你老姑。来,慢慢拿着,这奶油真香啊,快拿着吃吧!”
听着屋外笑声一片,时藜丝丝嫉妒便涌上心头,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他却有一个她为之憎恨的奶奶。
小时候姑姑只给她们做棉袄,只给她们留蛋糕,谁都没有这么优尚的待遇,现在好东西却都留给了王丛菊的孙子,十足的爱被分享的只剩一角,油然而生的无地自容爬满全身。
她从来不会因为这家人冷漠以及不待见的态度而自卑,气势上也从未输过,可对自己好的人有一天会对别人好,而这个别人是自己仇视之人的至亲,她有些接受不了,也没曾想最后是败在了一个孩子手里。
“谁坐在里面?”王丛菊突然发问,时姝跟时藜的心同时咯噔了一下,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哦,范金铎,在里边看电视……”时香站在门口往里瞅了一眼,声音有些心虚。
“谁?”王丛菊斜睨着眼睛盯着时香,锐利的双眼立马发现了猫腻。
她快步走到门口,抬起右手猛推,只听“哐当”一声,门撞击了右边放有电视机的柜子又弹了回来,反复了两次,门终于开了。
“嗨,我寻思谁在屋里,原来是这两个□□崽子,你望望个死孩子样!”刚才还和颜悦色的王丛菊此刻面目狰狞,瞪着两只老鹰一样的眼睛,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
时藜气不打一处来,安安静静地躲在里屋看电视都能惹火上身,“你什么样?不撒泼尿照照好意思说我?”
她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反击,顺便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时不时地翘着脚,以示自己的威严。
老娘今天不耍够威风就不是老时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