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平台,时姝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时藜不愿进屋,她说她有点怕,至于怕什么,时姝不言而喻,便让时藜到外面等候了。
时藜算不上胆小,要说真是胆小的还是时姝,可时藜不愿进门,她是怕这从前的生活,怕这空无一人的房间,更怕这无尽的回忆以及触景生情的大脑。
雪白的腻子墙已经发黄,蜘蛛网挂满了四周的角落,曾经干净的瓷砖地板好久没人打扫,污渍到处是,脏的不能见人了,上面堆满了苞米皮子,苞米须沾的到处都是,盘子、碟子、碗、暖瓶、板凳、电视……一些能用的东西,也都被占为己有了。
倒也无妨,闲着也是闲着,房子就跟人一样,没了人气容易老的快,经常踩踩骨骼健全。
逢年过节灯火万千,只有它孤零零的杵在繁华的中间,黯然无光,时姝能想象得到,她们走了之后这座房子是何等的孤独,就像见证了一个朝代的荣盛兴衰。
走进里屋,推开门映入眼前的是她们从出生就存在的东西——红褐色的大衣柜。
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有的地方已经脱了皮,露出了黄色的实木。最顶层已经空了,落了一层灰尘,那原来是放置保险箱的地方,保管着家里最重要的东西,假契约、户口本以及父亲的死亡证明。
柜子上面还放着祁茉结婚时用的假花,红色玻璃瓶装的,上面的红片、白片、亮片交叉在一起,像极了结婚时的各种美好。
柜子左边是黑色柳条枝干编成的圆底有帮盛器笸箩,里面依旧存放着针线、扣子、各种杂物,弥漫着发霉的气息。
时姝打开柜子轻轻嗅了嗅,好在祁茉临走前放置在被子底下的樟脑球起了作用,才让婚嫁的被子还没招惹上潮湿腐朽之气,她不禁暗自庆幸,这个没有人气空荡荡的家里竟还有这么新鲜的东西。
防盗窗的边缘还是放着那么多杂物,她记得上小学那会,每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屋后的张叔叔总会提着他那年久失修却保养光滑的二胡,咿咿呀呀地哼上一段有一定年头的戏剧,时藜捂着耳朵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那个爷爷拉二胡真难听,赶明我要给他抢过来,独奏一曲,我拉的肯定比他好听!
时书临了留的自行车也都卖了,几十块钱,也算是了结了那几年托人求学的奋斗生涯。
有一年,家里气候从小暑进入伏天,天气炎热的能让人融化,知了不知疲惫的叫着,带给人一种夏日的烦躁,没有一丝凉风,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天地就像一个大蒸笼,蒸的人喘不过气来。
祁茉正在外面跟时书一起修三轮车,她跟时藜就在旁边玩耍,你追我跑,到处乱疯。
时藜玩累了,也实在热得不行了,就跑到祁茉跟前,拽着祁茉的衣角大喊雪糕。
时姝也是热得不行了,一直擦着额头的汗水。
祁茉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两个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小脸,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绺一绺的,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包里的钱,拿出一沓钞票,从里面抽出三张两毛钱,数了又数,才递给了她们。
时藜接过滚烫的纸币,拔腿就往商店跑。
“你俩别买冰袋,冰袋里面都是添加剂,吃了不好——”祁茉突然想起什么,朝着她们吆喝。
冰箱里的雪糕种类较多,她们眼花缭乱,垂涎欲滴,最后时姝买了一根“冰红茶”,时藜买了一根“冰绿茶”。
她们在里屋吹着风扇吃着雪糕,却总有一只苍蝇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