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会坐在门外的石墩上,瞅着欢乐的他们放声大笑。
爱美是人的天性,她因为自己的小小缺陷会格外注意别人的脸,注意别人说话时看哪里,注意别人对自己整个人的评价。
初次见面的人都会盯着她眉中间的那颗大黑痣瞧了又瞧,他们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捕捉别人的表情,打量别人的眼光,就像小时候她不小心听见同学背后说她“丑八怪”一样敏感。
他们总是当面说她跟妹妹长得像,分不清,却又总拿一颗眉间的痣来分辨她们。
慢慢地,她变得自卑,不爱说话,从小就延伸出来的自卑好似石子般越长越大,堵在心房的门口。
只有跟时藜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自己,不用怕被人看,被人盯,被人当做笑柄。
她总是缠在祁茉的屁股后面,一遍又一遍的问,“妈妈,为什么我生下来的时候没有这个痦子?怎么现在又有了?”
突出在皮肤表面的黑痣,尤其是在美观白净的脸上,它就像雪白的衬衫有了一块偌大的污渍,她再也没有自信同旁人讲话了,没有勇气抬头望一眼对方,更是将“人丑就要多读书”作为日常做人行事的准则。
戴月月将她脸上的痦子说成了“美人痣”,真是绝无仅有。
字字珠玑的话语融化成了一股暖流,在她的心间慢慢地瓦解了,滋润着心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事实就是这样,环境对人的影响确实很大。一直同张雅倩在一起,时姝也会为这样的女子而崩溃。
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对张雅倩很是反感,这个人不仅自习吃零食,上课还总是爱讲话。
老师在上面大讲,她在下面小讲,不时地来点搔首弄姿的动作,把手放在裤子里面摸肚子,手伸进脖领里面骚气地勾内衣带,当着众人的面穿上校服裤子,以及散着头发不停地拨开撩到后面,这一系列的行为堪称完美,幅度大的让人大跌眼镜。
课间还总是有意无意的讲一些H段子来挑逗旁人,一群人围在一起肆无忌惮又不含蓄地笑着,时姝却郁闷透顶,本来就繁重的学业在这些刻意的拖延下,成绩自然下滑。
这次的大战是因为张雅倩穿校裤的时候将裤腿甩在了戴月月的杯子里,本来就有洁癖的她,回想着这女生平时的作风,一下子怒了。
她将杯子摔到地上,放下狠话,让张雅倩晚上在湖边等着,新账旧账一起算。
时姝头一次参与打架,还是以双面人物的身份,内心激动不得了。李彦作为张雅倩的男朋友,跟随在旁边。
教室的楼道弯弯曲曲,灯光昏黄,两个人心情确是大好。
“李彦,你上一边去,女人的事情不关你事,别瞎掺和。”戴月月特意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人影匆匆,只多不少。
“月姐,你有什么直说好了,不用走这么久。”张雅倩也一改了往日谄媚的作风,紧绷着满是痘痘的脸,就连说话都是一字一顿的。
“我得挑个好地方,行,就这吧。”
“火气那么大,你是吃错药了?就今天的事,我都向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怎样?”
“你以为你道歉就行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发制人招供了?”戴月月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你别说话太过分,戴月月,我告诉你,我是因为你比我大,所以才叫你一声姐,别给你脸不要脸!”
“我缺你那一声姐了?叫姐你不嫌老我还嫌恶心,弄脏我耳朵呢!谁让你一口一口地攀亲带故了?收起你那可怜样吧?”
“我可怜?我再说一遍,我是因为……”张雅倩歪着头,伸出一根食指像中风的太监一样比划着。
“你指什么?”戴月月怒火中烧,打断她的话,声音加大了一倍。
周围从烧烤房出来的学生拎着买的东西,都往这边凑近。闹事的地方人最多,人多的地方更适合看热闹。
“你算什么东西,你指画我?”戴月月不客气地打掉了那根趾高气昂的手指头,借着人群大喊,“你再指我一下试试?”
“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腿不好,才懒得跟你动手的!”
“你说谁腿不好?你他妈才是个瘸子!不用你看我腿不好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是谁?同情谁呢?当面一套,背后作妖,有本事现在跟我干一架啊?”戴月月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像箭一样冲了过去,白皙的手掌就呼在了张雅倩的脸上,咯咯作响。
“你!”张雅倩歪着头举着手要还击,时姝一看,赶紧小跑冲上去,双手抱着曾经的同桌,使出浑身解数,假装好人的大叫,“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
“你别管……”张雅倩晃动着身子,张牙舞爪。
“月姐,这件事就算了吧……”李彦扯着戴月月的衣袖,要将她拉回来。
戴月月一把甩开了他,并警告他,“你不拉你女朋友,拉我干啥?我告诉你,她敢打我,我立马就躺地上,等着付医药费行了!”
啪啪,又是两巴掌,戴月月在时姝得力的助攻下,终于撒够了气。
“雅倩……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都是小事……大不了以后不说话了……”亏得脸背对着张雅倩,不然,隐忍笑意的时姝准会像家里的狗听到电视放的京剧一样,发出疯狂嗷呜的喜悦。
张雅倩被时姝捆着两只胳膊,根本不能发力,只能白白的挨揍。
“李彦,赶紧把你女朋友带回去……”时姝假装无力的样子,朝他摆了摆手,“赶紧的,这么多人呢!”
今天的战争就是戴月月找的借口,单纯为了决裂而来,毕竟爱憎分明性子直爽的人,不会拿那些三观不合成天勾心斗角的人当朋友的。
那次大战之后,临近期末考试前一个月,戴月月就收拾东西走了,去做下一个手术。
时姝也换了一位身强力壮的同桌,个性鲜明。
她一个人在教室哭的稀里哗啦,接连的一个星期,她都没有勇气也不敢从戴月月的寝室经过。
旁边摆的空桌子她也经常擦拭,不允许任何人在上面掉一点残渣,更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过来动她的桌子。
这张空桌子就一直摆在那里,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换位进行移动,老师也不再强制给她填一个新的同桌了。
时姝至今也不知道她是出了什么事故,要做好几场手术才能恢复自身的健康机制,戴月月指着浑身突出又长又红的伤疤,说是她自己作死造成的。
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她总是想入非非,车祸,摔伤,骨折……她瞎编了好多理由,来缓解自己的思念。
有时候,友谊的保持是不需要了解太多个人背景的。
最好的状态不是“知根知底,形影不离”,也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是双方熟悉之后,即使产生摩擦,也会在一定程度也能上无条件地给予相应的理解与包容。
“得,好汉不提当年勇了,言归正传,要我说,你们那天吵架就应该让秦海丢尽了脸,要我说,就躺在地上来回滚,指着他大喊这个负心汉,让他全市出名!” 戴月月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怒意。
“要不让我插一嘴?月姐,这样不行,这样时藜不就完了,到时候两个人拜拜了又得拿时姝撒气……”林盛小声地说。
“哎,也是,算了,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自有天收!正好分手了,省得时姝麻烦,后面一堆事……”戴月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月月,你以后找男朋友可得擦亮眼睛~我得帮你把关!”时姝举着拳头自信地说。
“我可不跟爱情打交道,也别给我介绍,没什么好下场,我这辈子就当个丁克算了!”戴月月一本正经,不像骗人的样子,“再找像俺爸那样的,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你爸咋了?”时姝跟林盛同时发出了尖叫,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戴月月说漏了嘴,坦然一笑,反而口气十分轻松,让人察觉不到一点悲伤, “没啥,两个人好打离婚了,早晚这一天都得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