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百花之景,秋有芙蓉之色。明煦不可沉溺于美景美色。”
“润景,你是话里有话。”
易雪汐神色一僵,入耳的两道声音虽不是非常熟悉,却是记忆犹新。她看见预想中的三道身影,恨不得把脸深深埋进自己怀里。
她一边轻轻地挪动几步,打算借人墙挡住身影,一边暗叫倒霉。
她倒不惧怕那穿墨绿衣名叫润景,或是深蓝衣的人,唯独害怕身着月白衣的那一位认出她,并且将方才动手的事说出来。一旦让陆氏知道她在国公府动手,回去非得扒掉她的皮不可。
易雪汐转念想,这里人多,只要藏好不一定能发现她。
她举起眼皮偷偷窥看,但见他在四公主身前驻足,恭谨道:“母亲。”一道而来的二人恭敬见礼道:“见过公主。”
易雪汐心中窃喜,幸好没有注意到她。
“免礼。”四公主眉宇间露出温慈之色,“明煦,一起走走。”
闻听名字,众人骚动稍起,但皆知要矜持,尤其是在四公主御前。
四公主殷婉絮是当今皇帝殷常霄的妹妹,而牧明煦是皇上的外甥。
殷常霄因疼爱殷婉絮,在牧明煦到了学龄,皇上召他进宫与皇子们一起读书。牧明煦长至十八岁被提升为户部右侍郎,如此年轻能任此职位,当中自然有皇上私心。
不过,升迁快,同时也容易招来嫉妒。
为了能堵住他人的嘴,殷常霄在大殷和邻国游宸之战中因连获两战胜捷,便派牧明煦前去,目的是想让他捡现成的军功。
只是万万没料到将领柯临飞由于连战连胜,得意忘形,在战争未结束的时候,于军营中开设酒宴,和将士们喝得大醉,结果被游宸的士兵夜里偷袭。柯临飞连夜带人逃走。
殷常霄接到此份战报之时,牧明煦已经将近营地,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召回来。
没来得及收到情报的牧明煦遇上敌人埋伏,被困于山林中。他当机立断,与其想办法逃回城里,不如直接跟敌人打游击战。
他一边和敌人鏖战,一边收拾柯临飞的残兵,一支军队在壮大的同时竟然硬是把游宸的敌人杀得片甲不留,将他们赶回祈鹊城。
然而,牧明煦没有就此罢手。他派人快马回白蒿城,通知城里准备粮草接应,命人明面上攻城吸引注意力,暗中带人调查祈鹊城周围,从兵力薄弱之处翻进城内,里应外合,打下游宸的祈鹊,逼得游宸不得不谈和,并赔偿大殷损失。
和敌人交战时,牧明煦不忘打探逃将柯临飞的所在,派人把他押回皇都,待皇上发落。
收到柯临飞兵败的战报,殷常霄一直忧心忡忡。当收到牧明煦攻下游宸一座城后,他高兴得连升连赏,且朝上时常提起,明确地告诉臣子们,牧明煦决不是只在他庇荫下的无能之人。
之后,殷常霄干脆直接派他驻守白蒿,顺道监管就近几个州城的事务。
成家立业,牧明煦业已立,四公主殷婉絮认为他该成家,于是向皇上提及此事,这才被召回来。
便有了殷婉絮借赏花为名,实为相看各府各家女子品貌德才的传言。
一群人绕着拒霜轩徐徐而行,言笑晏晏。
易雪汐则一直垂着脑袋,故意走在最末尾,眼睛望着鹅卵石搭配碎石、瓷片拼合成的各种花纹的走道。一番独自玩赏,她还真看出几分乐趣。
忽然,一双缎面靴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她立刻认出是属于男子的,心中不由得一颤。她心思翻腾,暗道自己一直低着头,只要没对上眼,全当看不见。
那双靴子的主人似乎没有离开之意,他配合易雪汐的步伐,信步慢走,轻声道:“敢问小姐芳名?”
如此明显,易雪汐再当做听不见便显得过于刻意。既然他主动来找,就顺道警告一回。
打定主意,她抬起头,余光瞥见母亲陆氏颇是“关切”的视线,顿时面露温文笑意,道:“姓易,名雪汐。”
牧明煦见她似是羞怯般复又将脸垂下,若有所思道:“易小姐有姐妹吗?”
易雪汐放慢脚步,一边轻声道:“有一个妹妹。”
“唐突一问,跟你长得相像?”
“仅有五岁,难说像还是不像。”
易雪汐发觉自己放慢脚步,牧明煦就配合着她的步伐。静静地走了一小段,见他既没再开口,又没打算离开的意思,易雪汐干脆趁着陆氏没留意这边之际,转脚迈入旁边的小岔道。
如她所料,牧明煦跟着过来。她迅速回转身,一扫面上温文的神色,不满道:“牧公子……”
“神色对了。”
易雪汐微愣:“什么对?”
“我刚见你温文尔雅,与先前和我动手……”
易雪汐听见“动手”两字连忙虚咳数下,把声音掩盖过去。
“与我遇到的那位直爽率真的女子不太一样。外貌倒长得一模一样,衣着又是相同,唯一的区别是你多了一个香囊,我还道是姐妹。”
难怪问起姐妹之事,易雪汐听他问得突兀,以为是没话找话——硬聊。
牧明煦又道:“这香囊有些眼熟。”
“我告诉你是同一个人,香囊是公主赏的,现在惑既解,别在我附近晃悠。你在身边晃悠,娘就盯着我的言行,害我一路端着。”
“原来如此。”
“我先走,你慢点出去。”易雪汐刚走出几步,又转回去,“牧公子,烦请您对那事守口如瓶。”
牧明煦故作为难道:“这……有些难做。”
“有什么难做?”
“聊天的时候,如果有人问我最近遇到什么趣事,我可能不知觉中聊出来。”
“牧公子,”易雪汐双眸微漾,语含委屈,“对您来说可能只是闲聊,对我来说事情一旦传开,走到哪都可能被指指点点,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太重要。”
易雪汐垂下眼眸,微微一顿,看上去像是忍住哽咽一样:“不过,谁理会对我有什么影响,该说的还是会说。”
牧明煦见她泫然欲泣,不由得内疚道:“我是开玩笑,绝不会说。”
易雪汐猛然抬起脸,连忙把话定下:“你承诺不说就一定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