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奥菲丽雅站在兰斯洛特寝宫外的长廊上,盛夏的酷热裹挟着水汽从拱形窗棂间灌进来,她不由得挽了挽颈后的发髻。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她在这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殿下还是不愿见任何人吗?"她转向守在门口的侍卫长,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
侍卫长面露难色:"奥菲丽雅小姐,殿下吩咐过,今天不见任何人。您还是请回吧。"
奥菲丽雅咬了咬下唇。想到爱瑞伊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那麻烦您转告殿下,就说...我晚些时候再来。"她转身朝王后的寝殿走去。
2
王后的寝殿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
"你去找兰斯了?"王后抿了一口红茶,状似随意地问道。
奥菲丽雅的手指绞紧了裙摆:"是的,姑妈。我想为爱瑞伊求情,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哦?你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当然!爱瑞伊怎么可能故意对桑菲尔公主不敬?她明明知道那是殿下的禁忌..."
王后轻笑一声:"亲爱的,你太天真了。在这王宫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偶然发生的。"
奥菲丽雅感觉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兰斯洛特现在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桑菲尔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现在爱瑞伊又触到了这个伤口...如果你现在去安慰他,很容易就能走进他的心里。"
"姑妈!我们怎么能趁人之危?爱瑞伊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这样对不起爱瑞伊,是吗?但是你要明白,在这王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3
爱瑞伊将房门反锁,整个人蜷缩在床角。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阳光完全隔绝在外。
那个送来衣冠的侍从是谁?又是谁在兰斯洛特耳边煽风点火?她究竟漏算了哪一步,导致落得如今的境地?
泪水又一次涌上来,她抬手狠狠擦去。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不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的妆容早已花得一塌糊涂。她想起昨晚兰斯洛特的眼神,那种厌恶、愤怒,还有...痛苦。是的,痛苦。每当提起桑菲尔,他的眼中总会浮现那种深沉的痛楚。
她终于意识到,桑菲尔公主的死让她彻底稳固在兰斯洛特心中最重要的地位。
而自己,永永远远都无法比过一个死人。
她猛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梳妆台前。抽屉里堆满了她为讨好兰斯洛特而准备的东西:他喜欢的熏香、他爱吃的蜜饯、他欣赏的诗集...还有那幅陶瓶的纹样。
她抓起梳妆台上的香水瓶,那是兰斯洛特最喜欢的龙涎香味。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用这种香水时,他眼神迷离地唤她“姐姐”。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因为桑菲尔也用这个味道吧。
"砰!"香水瓶被砸碎在墙上,玻璃片四处飞溅,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她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被这香气扼住了喉咙。
"为什么!"她歇斯底里地撕扯着那件礼服,那件害她沦为笑柄的该死礼服。昂贵的丝绸在她手中变成碎片,但她仍不满足,直到整条裙子支离破碎。
最后,她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兰斯洛特的情景。那时她还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被他朴实无华的外表和忧郁的气质深深吸引。她以为他们是相似的。她以为只要付出真心,总有一天能与他受伤的心温暖相依。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早就随着桑菲尔一起殉情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她,不过是个可悲的替代品。
"我真是个傻瓜!"她将脸埋进掌心。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滴落在满地的碎片上。
窗外传来欢快的鸟鸣,阳光试图透过厚重的窗帘。但爱瑞伊只觉得刺眼,她摸索着爬到床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黑暗中,她终于可以尽情哭泣。为了逝去的爱情,为了破碎的尊严,也为了那个曾经天真地相信爱情的自己。
4
佐恩伯格公爵站在王宫走廊的落地镜前,仔细整理着胸前的勋章。镜中人面容慈祥,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公爵大人,"帕特里克上尉快步走来,压低声音,"一切都准备好了。"
佐恩伯格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蜡印上赫然是温思礼家族的蒲公英徽章。他轻轻摩挲着信封,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记住,待会儿在陛下面前,你要表现得痛心疾首。毕竟,揭发自己的老上司,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帕特里克上尉挺直了腰板:"属下明白。为了王国的安危,我不得不大义灭亲。"
佐恩伯格满意地点点头。帕特里克父子虽然才能平庸,但胜在演技出众。更重要的是,帕特里克上尉在军中一向以正直著称,由他来指证温思礼,再合适不过了。
宫廷总管推开议事厅的大门,佐恩伯格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步履沉重地走了进去。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国王正坐在王座上翻阅奏章:"什么事让你如此忧虑?"
"此事...此事关系重大,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还是让帕特里克上尉来说吧。"
帕特里克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陛下,臣...臣有罪!"他的声音颤抖着,"臣早该发现温思礼将军的异常,却因念及旧情,迟迟没有上报..."
国王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温思礼将军...他通敌叛国!"帕特里克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臣在他的书房暗格里发现了这些..."他从怀中掏出一叠信件,双手呈上。
佐恩伯格适时地补充:"陛下,这些信件都是温思礼与敌国往来的证据。他们约定在下个月圆之夜,里应外合攻破王都..."
国王接过信件,越看脸色越阴沉。佐恩伯格暗自得意,这些信件可是他找最好的伪造师制作的,连温思礼的亲笔签名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不可能...温思礼一直忠心耿耿,怎么会..."
"陛下,"帕特里克哽咽着说,"臣也不愿相信。但这些都是铁证啊!而且...犬子小帕特里克一直跟在爱瑞伊小姐身边,也发现了不少可疑之处..."
佐恩伯格适时地叹了口气:"陛下,臣知道您一时难以接受。但为了王国的安危,还请您早做决断。"
国王沉默良久。佐恩伯格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心中暗喜。这位视权如命的国王,最怕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
5
爱瑞伊手中的餐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感觉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侍女的话像一把尖刀,一下刺穿了她的心:
"小姐...温思礼将军他...被陛下下旨处死了..."
她的膝盖一软,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喉咙里翻涌着酸味。
"不..."她听见自己发出嘶哑的声音,"这不可能..."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情景,那时他正要出征。他穿着锃亮的铠甲,在晨光中显得那么高大威武。他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等我回来。"
可是现在,他再也回不来了。
爱瑞伊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她趴在地上干呕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骑马的样子。那时她总是害怕。父亲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总能给她安全感。
而现在,这双手再也不会抚摸她的头发,再也不会握住缰绳和她骑马了。
阳光依旧明媚,花园里的玫瑰依旧娇艳,但这一切在她眼中都失去了色彩。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她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订婚戒指,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绝望,也带着一丝解脱。
6
奥菲丽雅一把推开挡在书房门口的侍卫,厚重的橡木门"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兰斯洛特从堆积如山的公文后抬起头,眉头微皱。
她大步走到书桌前,裙摆翻飞:"殿下,您知道温思礼将军被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