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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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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张口想反驳,却突然意识到凯文说的有几分道理。铁砧小队确实实力强劲,但他们也确实垄断了大部分高报酬任务。以前从未有人提出异议,因为...因为没人敢质疑"铁砧"。

"我们...可以商量。"尤里艰难地说,"这个护送任务,也许我们可以一起..."

"不必了。"凯文将羊皮纸塞进怀中,"我不和伪君子合作。"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顺便说,你的剑术姿势太标准了,标准的像王室剑术教官教出来的。真奇怪,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怎么会这个?"

尤里的血液瞬间凝固。凯文怎么会知道?他下意识地按住剑柄,但褐发青年已经挤开人群离开了。

公会里的气氛变得古怪。尤里感到无数目光刺在他背上,有好奇的,有不满的,甚至还有...赞同凯文的。

"别理那疯子。"班恩拉着他回到戈尔克那边,"巴拿巴会把任务分配给我们的。"

那天晚上,铁砧小队在"醉獾"酒馆聚会,唯独少了莉拉——她果然和那个长发商人打得火热。尤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戈尔克讲粗俗笑话,不断回想凯文的话。

西奥多从医书中抬起头,深陷的眼睛盯着尤里:"困扰。"

"那个凯文·瓦伦丁..."尤里转动着酒杯,"他说得对吗?我是不是真的...伤害了其他冒险者?"

班恩和戈尔克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着,小子,"班恩叹了口气,"冒险者这行从来就是弱肉强食。我们强,所以我们接好活。至于额外报酬..."他挠挠胡子,"确实有几个人抱怨过。"

尤里胸口发紧:"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戈尔克灌了口麦酒,"你做的是好事。那些抱怨的家伙只是嫉妒。"

"不行,"他突然站起来,"我要去找凯文谈谈。"

"现在?"班恩皱眉,"那小子可能已经在去遗迹的路上了。"

尤里已经抓起斗篷:"他今晚一定会在'猎人之眠'留宿。"这是冒险者间的习惯——在接大委托前,总会在廉价旅馆住一晚整理装备。

"猎人之眠"是北境要塞最破旧的旅馆,墙壁薄得能听见隔壁的鼾声,床单上的可疑污渍比地图还复杂。尤里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时,柜台后的老妇人连头都没抬。

"凯文·瓦伦丁住哪个房间?"

老妇人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掌心向上。尤里放了一枚银币在那布满老茧的手上。

二楼走廊尽头,尤里敲响了三号房的门。没有回应。他又敲了敲,这次加重了力道。

"滚开!"凯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我,尤里·怀特。我想谈谈。"

一阵沉默后,门开了一条缝。凯文已经换上了轻便的旅行装,腰间的短剑闪着寒光。"怎么,圣人亲自来教训不知好歹的平民了?"

尤里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我想了解更多。关于...我的行为如何影响其他冒险者。"

凯文眯起眼睛,似乎在判断这是否是个陷阱。最终,他退后一步:"五分钟。"

房间比尤里想象的还要简陋——一张摇摇欲坠的床,一个缺腿的衣柜,窗台上摆着几个小药瓶。凯文的背包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出发。

"坐床上。"凯文自己靠在窗边,保持着安全距离,"想问什么?"

尤里选择站着:"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剑术的?"

"我在王都服过兵役。"凯文简短地回答,"后来被拨到了北境,再后来就离开了。"

尤里心跳加速。如果凯文曾在王都生活,很可能见过兰斯洛特王子。

"关于额外报酬...真的有那么多人受影响吗?"

凯文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走到背包前,取出一个小账本扔给尤里:"看看这个。"

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委托和报酬。尤里注意到,近半年的条目旁大多标着"基础"二字,而更早的记录则常见"额外+5银""额外+1金"等备注。

"这是我师父的账本。"凯文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当了三十年冒险者,靠的就是那些额外报酬养家。上周他摔断了腿,现在靠徒弟们接济过活。"深蓝色的眼睛直视尤里,"知道为什么断腿吗?因为没钱换新护甲,旧的在战斗中裂开了。"

尤里的手微微发抖。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会有这样的连锁反应。"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凯文夺回账本,"你们'铁砧'从来不缺钱,接的都是肥差,装备永远是最好的。你们怎么会关心那些靠三个铜板一碗的豆汤过活的底层冒险者?"

尤里想起自己卖掉王室佩剑换来的金币,足够普通冒险者生活三年。

"我想弥补。"尤里真诚地说,"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接那个遗迹任务。"

"为什么?"凯文警惕地问,"你想监视我?"

尤里笑了:"因为你与众不同。三个月来,你是第一个敢当面骂我的人。和你在一起,或许能看到那些被我遗漏的真相,"

凯文怔住了,随后竟也露出一丝笑意:"你倒是个怪胎。"他思考片刻,"好吧,但我有条件。"

"说。"

"第一,任务期间你们得听我的。第二,"凯文的眼神变得锐利,"别再推辞额外报酬。想要帮助穷人,直接捐钱,别破坏行规。"

尤里点头:"成交。"

"还有,"凯文补充,"别再摆那副圣人的表情。看着恶心。"

尤里大笑起来。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在王室,没人敢对他说真话;在铁砧小队,队友们又太照顾他的感受。只有凯文,这个满脸敌意的陌生人,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伪善。

6

八月,饿狼谷的晨雾像一条苍白的巨蟒缠绕在岩壁间。尤里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手指轻抚过石面上新鲜的刮痕——有人不久前从这里经过,而且很匆忙。

"左边岩缝。"凯文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轻得几乎听不见。

尤里点头,左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不需要更多交流,凯文已经像影子一样滑向指定位置,铁剑在晨光中闪着寒光。一个月前,凯文刚加入小队时,尤里还需要详细解释每个战术意图;现在,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岩缝里果然藏着两个盗匪哨兵。凯文的剑刺穿第一个人的喉咙时,尤里的剑已经插进了第二个人的心脏。两具尸体无声倒下,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

"配合得不错。"凯文甩了甩剑刃,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他加入铁砧小队一个月来第一次称赞尤里。

尤里回以微笑,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在王室时,赞美如空气般无处不在却毫无意义;在这里,凯文简单的一句认可比任何勋章都珍贵。

"继续前进?"尤里压低声音问。

凯文摇头,指向岩壁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分头行动。我去制高点解决弓箭手,你带主力正面突进。"

这是他们惯用的战术——凯文的精准与隐蔽配上尤里的力量与领导力,几乎无往不利。尤里刚要同意,戈尔克的大嗓门就从后方传来。

"嘿!你们两个又擅自行动!"红胡子冒险者气喘吁吁地爬上来,铠甲叮当作响,完全破坏了隐蔽性。"计划是集体行动,记得吗?"

尤里和凯文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自从峡谷任务后,他们经常被分在同一小组,配合越来越默契,但其他队员似乎对此颇有微词。

"我们发现了哨兵。"尤里解释道,指着地上的尸体,"凯文建议——"

"太危险了!"莉拉突然从岩石后冒出,眼睛闪烁着担忧,"尤里,你应该等我们一起行动。"她不由分说地塞给尤里一瓶绿色药剂,"新配的解毒剂,专门针对峡谷盗匪的箭毒。"

凯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尤里假装没听见,接过药剂道谢。

最近一个月,队友们的关心几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班恩坚持为他保养武器,西奥多每晚为他准备特殊药茶,莉拉则像个护崽的母猫一样时刻关注他的安危。

"按原计划行动。"戈尔克拍拍尤里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我和班恩打头阵,尤里居中,莉拉和西奥多远程支援。"他故意忽略凯文的存在。

凯文耸耸肩:"那我做什么? "

"你负责..."戈尔克皱眉思考了片刻,"后勤保障。"

尤里看到凯文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战斗开始得突然而激烈。盗匪显然早有准备,铁砧小队刚进入峡谷腹地就遭到伏击。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岩石后跳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敌人。

"防御阵型!"戈尔克大吼,巨斧挥舞得密不透风。

尤里本能地寻找凯文的身影,却发现褐发男人已经不见踪影。下一秒,高处传来两声惨叫——两个弓箭手从岩壁上坠落,喉咙处绽放出鲜红的血花。凯文的身影在岩壁间灵活移动,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个敌人的倒下。

"尤里!小心!"

班恩的警告来得太迟。一个挥舞双斧的巨汉冲破防线,直奔尤里而来。尤里仓促举剑格挡,被震得手臂发麻。就在第二斧即将落下时,一道黑影闪过——凯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剑刃精准刺入巨汉的肩膀。

"背后!"尤里大喊。

凯文头也不回地矮身,尤里的剑正好从他头顶掠过,刺穿了偷袭者的胸膛。两人背靠背站立,瞬间形成一个小型杀戮圈,任何靠近的敌人都被迅速解决。

"看来我们不需要'后勤保障'。"凯文在战斗间隙讥讽道。

尤里忍不住笑了:"闭嘴,专心战斗。"

当最后一个盗匪倒下时,峡谷恢复了寂静,只有伤者的呻吟和武器落地的叮当声。尤里擦去额头的汗水,发现戈尔克正阴沉地看着他和凯文。

"任务完成。"戈尔克硬邦邦地说,"回城领赏。"

返程的路上,气氛异常沉闷。尤里走在凯文旁边,两人不时低声交谈,分享战斗中的细节。其他队员则跟在后面,形成两个明显的小团体。

当晚在"醉獾"酒馆,小队领取了丰厚的酬金。按照惯例,戈尔克开始分配份额。

"尤里,这是你的。"戈尔克推过来一个明显比其他人都厚的钱袋,"包括额外奖励。"

尤里摇头:"平均分配就好。"

"不行!"班恩拍桌而起,"这次战斗你承担了最大风险!"

"事实上,"凯文慢条斯理地抿着麦酒,"是我和他一起承担的风险。"

酒桌陷入尴尬的沉默。尤里注意到队友们交换着不悦的眼神,而凯文则一脸事不关己地继续喝酒。

"那就...你们两个多分一份。"戈尔克最终妥协,又推过来一个小钱袋。

尤里叹了口气,把钱袋推回去:"真的不用。我们是一个团队。"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莉拉突然站起来:"尤里,我有东西给你。"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匕首套,"我专门找工匠定做的,适合你的新武器。"

尤里惊讶地接过礼物。匕首套确实精美,上面还用银线绣着他名字的首字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收下吧。"西奥多罕见地开口,"我们都...很重视你。"

凯文发出一声明显的嗤笑,起身离席:"我去透透气。"

尤里看着凯文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队友们的关心真诚而温暖,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种关心背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像王宫里那些毕恭毕敬的朝臣。

第二天清晨,小队在公会集合领取新任务。戈尔克兴致勃勃地指着一张高酬金委托:"商队护送,报酬二十金币!"

"我和凯文接另一个。"尤里指向布告栏角落的一张羊皮纸,"深山村庄的土匪清剿,酬金五金币。"

队友们愣住了。"为什么接那种低报酬任务?"莉拉不解地问。

"因为需要有人帮助那些付不起高价的村民。"尤里平静地回答,故意用了凯文常说的理由。

班恩的胡子气得翘了起来:"但那点钱连药水成本都不够!"

"那就省着点用药水。"凯文冷笑,"还是说,没有高额报酬你们就不愿冒险了?"

戈尔克的脸涨得比胡子还红:"听着,小老弟——"

"我们决定了。"尤里打断他,"你们接商队任务,我和凯文去村庄。一周后见。"

离开公会后,尤里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感。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反对队友的意见,选择与凯文单独行动。

边境村庄的任务简单却充实。没有豪华报酬,没有额外奖励,但村民们真诚的感激让尤里体会到久违的满足感。夜晚,他和凯文挤在简陋的谷仓里,分享着一瓶劣质麦酒,畅谈着各自的过去——当然,尤里小心地避开了王室部分,而凯文也默契地不问。

一周后,当他们返回北境要塞时,铁砧小队的其他成员已经完成任务归来。莉拉立刻缠上尤里,询问村庄任务的细节,而戈尔克则故作大度地表示下次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但尤里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当他与凯文单独交谈时,总有队友刻意靠近;当他整理装备时,总有人"恰好"路过提供帮助。最明显的是西奥多——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修道士现在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深陷的眼睛里闪烁着尤里读不懂的情绪。

7

冒险者公会的密室隐藏在酒窖后方,入口被一排橡木酒桶巧妙遮掩。铁砧小队的成员们鱼贯而入,脸上早已卸下平日里的热情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而冷漠的神情。

"圣光在上,这戏还要演多久?"戈尔克一屁股坐在长桌尽头,红胡子因不满而微微颤抖。他扯开领口,从内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酒壶——与冒险者身份极不相称的奢侈品。"那小子的任性快把我逼疯了。"

"昨天他居然去修道院捐钱!"莉拉的声音如同冰晶碰撞,"那可是五十金币,足够买下多少漂亮首饰!"

班恩重重地将战锤放在桌上,震得烛火摇曳。"我受够了那个叫凯文·瓦伦丁的混蛋。"他咬牙切齿道,"昨天他居然教训我,说我太黏人了!他根本不知道,为了照顾好那个尤里,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冒险者公会会长巴拿巴紧随其后。他在主座落座,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首先,酬金。"他推过一个鼓鼓的皮袋,"上个月的表演费。"

戈尔克一把抓过钱袋,粗鲁地清点起来。"少了。"他阴沉地说,"按照约定,每次那小子拒绝额外报酬,我们应该得到双倍补偿。"

"上面的大人削减了预算。"巴拿巴冷冷道,"有意见的自己去王都提。"

提到王都,一阵不安的沉默笼罩了密室。

"第二件事。"巴拿巴打破沉默,"凯文·瓦伦丁。"

这个名字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莉拉的眉心蹙紧,班恩恩的胡子气得翘起,戈尔克则狠狠啐了一口。

"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戈尔克捶桌,"他以为他是谁?敢那样对我们说话!"

"问题恰恰在于,"西奥多慢条斯理地说,"他不知道尤里是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密室再次陷入沉默。这是最讽刺的部分——凯文·瓦伦丁,唯一对尤里·怀特真诚相待的人,正因为他的不知情而成为最大威胁。

巴拿巴会长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根据监视报告,尤里与凯文过去一个月单独相处了二十一次,分享了至少三十五个私人话题。"他展开羊皮纸,"最危险的是,凯文一直怀疑尤里的身份。"

莉拉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了?"

"不完全是。但他察觉到异常。一个月前,他询问我关于尤里剑术的问题。昨天,他向我打听四个月前尤里加入公会时的细节。"

班恩脸色铁青:"如果他把尤里的真实身份捅出去..."

"我们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巴拿巴冷冷地接话,"上面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计划失败,想想你们各自被承诺的报酬——"他看向每个人,"戈尔克的赌债,莉拉的义眼,班恩狱中的兄弟..."

"那就解决掉这个麻烦!"戈尔克突然站起来,"一个意外,一场决斗,或者直接下毒!他树敌不少,没人会怀疑。"

"你疯了吗?"莉拉厉声道,"尤里会察觉的!他们现在几乎形影不离。"

"那就做得干净点。"戈尔克狞笑,"峡谷里不是有群盗匪正悬赏冒险者的人头吗?"

"谁允许你们擅自决定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密室暗角传来。众人惊愕转头,只见一个贵族小姐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粉色长袍,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大人!"巴拿巴慌忙起身行礼,"我们不知道您来了..."

"显然。"她冷笑,目光扫过长桌,"否则你们不会讨论一个如此愚蠢的问题。"她优雅地拖过一张空椅坐下,"继续啊,我很好奇你们还打算犯多少错误。"

密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连最莽撞的戈尔克都噤若寒蝉,不敢直视她冰冷的眼睛。

西奥多清了清嗓子:"我们只是担心凯文·瓦伦丁会破坏计划。他对尤里的影响越来越大..."

"我知道。但还是要维持现状,直到时机成熟。"她斩钉截铁地说,"任何对凯文的行动都可能惊动尤里。一旦他开始怀疑,四个月来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她环视众人,"这是佐恩伯格公爵的命令。"

"那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巴拿巴忍不住问。

她的表情变得微妙:"当尤里这个名字比兰斯洛特更真实的时候。"她站起身,"在那之前,你们继续扮演好队友角色。戈尔克,别再送那么明显的礼物;莉拉,收起你那过度的保护欲;班恩,表现得自然点。"

被点名的三人羞愧地低下头。只有西奥多保持着冷静:"大人,恐怕凯文·瓦伦丁迟早会发现的。"

"那就别让他发现。"她走向门口,"记住,你们的任务是让尤里爱上现在的生活,直到他永远不想回到过去。"

贵族小姐离开后,密室里的紧张气氛才稍稍缓解。巴拿巴会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们都听到了,不许动凯文·瓦伦丁。"

会议在不安的氛围中结束。成员们一个个离开密室,重新戴上友善队友的面具。莉拉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不安地看向西奥多。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她轻声问,"尤里对我们...其实不错。"

修道士深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我们都有各自需要的东西,莉拉。而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什么,就得付出相应代价。"

与此同时,"醉獾"酒馆的角落里,尤里和凯文正分享着一壶新酿的蜂蜜酒。凯文今天格外高兴——他们刚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从土匪巢穴救出了一批俘虏。

"敬又一个成功的任务。"尤里举起酒杯,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四个月的户外生活让他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曾经优雅的举止现在混杂着冒险者的粗犷。

凯文刚想说什么,却被酒馆门口的骚动打断。铁砧小队的其他成员鱼贯而入,脸上带着尤里熟悉的笑容——戈尔克大声嚷嚷着要请客,莉拉灵活地穿过人群,班恩已经开始和酒保争论麦酒的质量。

"尤里!"莉拉第一个发现他们,轻盈地滑到尤里身边的座位,"任务顺利吗?"

"很顺利。"尤里微笑,"凯文的计划完美无缺。"

莉拉的嘴角微微抽动,但很快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太好了!我有个好消息——公会刚接到一个高酬金委托,去边境护送一批水晶。戈尔克已经接下来了,我们明天就出发!"

尤里和凯文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过去,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现在...

"真是不巧,我和凯文已经接了另一个任务。"尤里温和但坚定地说,"黑沼泽的村庄请求帮助对付一群野狼。"

莉拉的笑容僵在脸上:"但...那个任务酬金连这个的零头都不到!"

"难道铁砧小队只接高报酬的委托?"凯文插嘴,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

莉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很快又压抑下去。"当然不是。"她勉强笑道,"只是担心你们...毕竟野狼很危险。"

"我们能应付。"尤里拍拍她的手,"祝你们边境之行顺利。"

两人畅饮至深夜,聊着未来的计划——凯文想去四处探险,尤里则对东方的雪山感兴趣。他们约定明年春天一起启程,远离公会,远离铁砧小队,开始真正的冒险。

酒馆打烊时,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向各自的住处。月光如水,将石板路洗得发亮。尤里在岔路口停下,突然问道:"凯文,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什么,你会怎么做?"

凯文停下脚步,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那要看是什么谎言了。"他最终回答,"有些事...是可以原谅的。"

尤里点点头,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想告诉凯文真相,想卸下这个沉重的伪装,但又害怕失去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

"晚安,凯文。"

"晚安,尤里。"

8

边境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古老的橡树镀上一层冷冽的蓝。莉拉独自坐在枝桠间,纤细的双腿悬空晃荡,眸子里倒映着远方起伏的山脉。夜风拂过她黑色的长发,带来一阵混合着夜花芬芳的凉意。

下面营地里,铁砧小队的其他成员已经熟睡。戈尔克的鼾声如雷,班恩蜷缩得像只刺猬,西奥多则保持着那个永远不变的冥想姿势。只有莉拉睡不着——自从那次秘密会议后,她就再也无法安然入眠。

女孩纤细的手指从腰间摸出一片薄如蝉翼的树皮纸,这是她老家人用来书写密信的材料。月光足够明亮,她不需要其他光源就能看清自己写下的每一个字。

『亲爱的尤里:有些真相你必须知道...』

笔尖在"真相"二字上停顿,留下一团小小的墨渍。两年来的欺骗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头,越来越重。

营地篝火的余烬噼啪作响,映照出莉拉脸上变幻的表情。她想起尤里第一次加入小队时笨拙的样子——那个前王子连生火都不会,却坚持要学习一切;想起他在巨人峡谷负伤后,仍然挡在她面前对抗盗匪;想起每次夜值,他陪她聊天时那种真诚的眼神...

"圣光啊..."莉拉轻声叹息,将未完成的信折好塞入贴身的暗袋。她决定了——这次任务结束后,就告诉尤里真相。无论后果如何,她不能再继续这场骗局。

一片树叶无声飘落。莉拉警觉低头,看到西奥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树下,深陷的眼睛在月光下如同两个黑洞。

"守夜时间到了。"修道士的声音比夜风还冷。

莉拉轻盈地跃下树枝,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我知道时间。"她下意识地按住藏信的暗袋,"只是想多看看风景。"

"莉拉。"西奥多突然说道,月光在他凹陷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记住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莉拉头上。她僵硬地点头,走向自己的铺位,但内心已经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把真相告诉尤里。

三天后,水晶安全送达边境的晨星村。这是个游牧民聚居地。晨星村的村长是一位慷慨的修道士,临别前额外送给铁砧小队一瓶秘制药水,据说能解百毒。

"任务完成。"戈尔克拍拍鼓鼓的钱袋,红胡子因满意而翘起,"明天一早就回公会。"

夜晚,莉拉在营帐外守夜。月光被云层遮蔽,四周突然暗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在想他的事,对吗?"

莉拉浑身僵硬,缓缓转身。贵族小姐站在树荫处,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大、大人..."莉拉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暗袋,"我不知道您也来了。"

"你当然不知道。"对方优雅地向前一步,"就像你不知道那封未完成的信会给整个王国带来怎样的灾难。"

莉拉的血液凝固了。瞳仁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可以解释——"

"不需要解释。"对方打断她,声音轻柔得可怕,"我完全理解。四个月的朝夕相处,足够喜欢上那个天真烂漫的王子了,是不是?"她冷笑一声,"可惜,感情用事会毁掉我们所有人的计划。"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里面荡漾着银色的液体,"喝下去。安静地离开。你的队友会得到一个体面的故事——莉拉爱上了一个当地的青年,决定永远留在晨星村。"

莉拉将手伸向暗袋,村长送给他们的秘制药水瓶被她随身携带在身上。她不动声色地将药水一饮而尽,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贵族小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知道你们会来晨星村。"她平静地说,"所以我提前拜访了村长,给了他一袋足以买下整片牧区的金币。"她歪着头,故意问道,"你猜,他给你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莉拉的脸刷地变白。她颤抖着看向手中的小瓶,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村长背叛了他们。这根本不是解药,而是...

"尤里...不,兰斯洛特王子值得知道真相。"

"真相?"对方冷笑,"真相就是他被最信任的叔叔抛弃,被王国遗忘。是我给了他新生活的机会,而你们——"她轻蔑地挥手,"你们只是收了钱的演员。"

莉拉丢掉药瓶,瓶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至少告诉我一件事...凯文·瓦伦丁到底是谁?"

对方的表情微微变化:"一个麻烦。"她最终回答,"很快就会消失的麻烦。"

莉拉迟疑了片刻,突然以弓箭手特有的敏捷转身就逃。但还没迈出两步,她的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

"我本想让你死得舒服些。"贵族小姐在莉拉耳边轻语,同时强行将手中的毒药灌入她口中,"现在只能痛苦一点了。"

银色液体滑入喉咙,起初只是微甜,随后化作一团烈火,从内部开始焚烧。莉拉跪倒在地,手指抓挠着喉咙,尖叫声却被对方的手死死捂住。

"嘘...安静地走。"对方冷酷地观察着莉拉的痛苦,"想想你的家人。"

莉拉的视野开始模糊。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每根神经都在尖叫。她抽搐着,挣扎着,最终瘫软在贵族小姐的怀中,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散开。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恍惚看见尤里的笑脸——那个被她欺骗了四个月的王子,直到最后都把她当作真正的朋友。

贵族小姐耐心等待,直到莉拉的瞳孔完全扩散,心跳彻底停止。她轻轻将尸体放平,整理好衣衫和头发,甚至贴心地合上那只玛瑙般的眼睛。然后,她从莉拉的暗袋中取出那封未完成的信,借着月光读完,面无表情地将其烧成灰烬。

9

晨光微熹时,西奥多发现了莉拉的尸体。枯瘦的手指检查了她的脉搏和瞳孔,片刻后,戈尔克和班恩匆匆赶来。

"圣光在上..."戈尔克看到莉拉的尸体,红胡子剧烈颤抖,"她真的..."

"安静。"西奥多冷冷道,"按照计划进行。"

班恩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这太过分了!她是我们的一员!"

"她背叛了我们所有人。"西奥多纠正道,"想想你们的报酬,想想贵族的手段。"

三天后,当尤里和凯文完成任务回到北境要塞时,第一个注意到莉拉缺席的是凯文。

"你的小跟班呢?"他挑眉问道,深蓝色的眼睛扫过铁砧小队剩下的成员,"终于受不了你们的臭味跑了?"

尤里笑着捶了凯文一下:"别这么说莉拉。"他转向戈尔克,"她去哪了?又和哪个委托人鬼混去了?"

酒馆里的气氛突然凝固。戈尔克的大手紧紧握住酒杯,指节发白;班恩低头猛灌麦酒,避开了尤里的目光;西奥多则像往常一样沉默,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加阴郁。

"莉拉她..."戈尔克的声音异常沙哑,"留在晨星村了。爱上了一个当地人。"

尤里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她不回来了?"

"永远不回来了。"班恩闷声道,将一个小包裹推给尤里,"她留给你的...纪念品。"

尤里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箭头,箭头上刻着"友谊"两个小字。这是莉拉曾经答应要送给他的礼物——在他们某次酒后畅谈未来时提起过。

"这...太突然了。"尤里皱眉,手指摩挲着银箭头。

"女人就这样。"戈尔克生硬地说,"感情用事,变化无常。"他的语气中有种尤里从未听过的尖锐。

凯文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她是怎么爱上那个当地人的?"

西奥多突然抬头,深陷的眼睛直视凯文:"我们亲眼看到的,瓦伦丁先生。但不是所有细节都需要跟你分享。"

一股寒意掠过尤里的脊背。西奥多的话中有种隐晦的威胁,而凯文似乎也接收到了——他的右手悄悄移向了剑柄。

"好了!"尤里强行打破紧张气氛,"如果莉拉找到了幸福,我们应该为她高兴。"他举起酒杯,"敬莉拉!愿她的箭永远命中目标!"

其他人勉强举杯应和,但酒馆里的气氛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尤里注意到戈尔克喝得比平时更凶,班恩则异常沉默,连西奥多都比平时更加阴郁。

10

"你不觉得奇怪吗?"当晚,凯文在尤里的小屋里低声问道,"突然坠入爱河,连个正式告别都没有?"

尤里坐在窗边,月光照亮他手中的银箭头。"莉拉一向随性。"他试图说服自己,"记得上次她消失了三天,第四天衣衫不整地被委托人的妻子撵出来。"

"这不一样。"凯文摇头,"戈尔克他们的反应很奇怪。尤其是那个修道士..."他眯起眼睛,"他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

尤里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太敏感了。人总会变的,关系也是。"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天际,如同冷漠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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