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庆荷回到家,放下手中的杨桃,见甄珎头发滴水的从卫生间出来,新纹的眉虽颜色浅,但走线刻板,面部一皱,显得滑稽,“大早上的洗什么澡,脑子都洗坏了,既然书读不下去了,就去找工作,别在家晃来晃去,用我的钱吃我的饭,真是一个个都靠不住,我真是命苦啊。”
她撞开卫生间口的人,往里走,发现地上全是水,气直冲头顶,声音尖利,“水不要钱啊!是有多脏用那么多水,钱不花你身上不知道心疼是不是!”
说着上手就去拽人湿漉漉、及背的头发,艳丽的眼角尖锐的在人心上划下一道口子,“想勾引谁?!洗干净要去当婊子啊!把头发给我剪了!不三不四!难看死了!”
甄珎被她拽得歪斜,就挑着眼定定的瞧着她,瞧着她保养得当、涂满胭脂的脸,此刻哪有半点在情人面前逞娇斗媚的样,完全败谢在泥,不堪忍受的宣泄。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试图理解她,理解是她丈夫从公务员因贪贿而撤职,丈夫无能无用,家里生活压力变大。
理解她不归家是在外挣钱,理解他们不闻不问是因为自己不懂事、没拿满分,理解镇里的风言风语都是假的,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发泄中,六年级的她认为妈妈没错,她被困在牢笼里,需要人救她……
可是他们又生了一个……
她永远在说服自己,他们就以为自己没错。
她抬起手握住她,缓缓用力,眼眶发红,浅露出甲面的指甲紧紧扣入□□。
程庆荷没见过她这样,不知是疼是惊忙松开手。
无声往后退了几步,却不甘被折了母亲的威严,“你要死啊,什么眼神,你想杀了你妈我啊!”
“妈?”
她缓缓低眸,涟起笑,“呵,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吧,哪家妈妈是你这个样子?啊?”
伸出手阻止她辩解,她仰头眨了眨眼,吸了下鼻子,“又要说你命苦是吧,是,活该你命苦,我也命苦。”
程庆荷气得伸出手指她,“死贱人,我辛辛苦苦养你,你就这样回报我的?!”
她话一落,甄珎背过身,微仰头快速地喘着气,手紧紧攥着心口,眼泪还是滑落眼角。
看吧,她只在乎自己,只会在她身上找痛快。
咒骂声在背后不绝于耳,她闭上眼,就着一身睡衣走出了家门。
甄珎顶着异样的眼光经过球场,抬眼瞧见甄其和两三人站在一辆白色私家车前东张西望,另一人扒在车门里。
她快步向前,一手粗暴地将人从车里揪出来,“干什么呢!”
见状,其余人撒腿就跑,她一个飞铲将人绊倒在地,听人哎呦叫,把甄其领起来,怒目圆睁,“你们在偷东西?”
前两天她发现甄其在台球厅抽烟,今天又偷东西,他明明才四年级,就流氓样。
身旁这群人比他高比他大,她命令他远离他们,结果……
她感觉自己要精神崩溃了,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
艰难发声,“多久了?!我问你偷东西多久了!?”
甄其和他这个亲姐一点也不熟,加上她前两天刚训斥过他,他挺怕的,“没,没多久。”
“为什么偷?”
他眼神不自觉往伙伴身上飘,甄珎苦笑,松开他衣领,面向他所谓的伙伴们,眼神如寒冰,“你们以后理他远点,谁再敢带坏他,滚!!”
一群人巴不得滚蛋,立马颤巍巍地跑了。
望着眼前,头发耷拉遮眼,衣服松松垮垮,骨瘦如柴,眼神躲闪的甄其,甄珎痛苦得浑身无力,她咽了口气,“先回家。”
风很大,越靠近江堤越大,她走下防洪墙,缓慢地走向起浪的江面。
江水一点点漫过腿部,腰部,甄珎望着浑浊的水和远方的大桥,坚定地往里走。
她又抬头看天,希望阴沉沉的天能下一场时间静音的大雨。
突然底一陷,她沉入江面,江水没过了她,她不会游泳,下意识挣扎,刺骨的冷侵袭着,而后她沉静下来,任由自己下沉。
在感到胸腔爆炸时,大腿突然有异样震感,甄珎有片刻清醒,想起自己洗澡在放歌,出来时随手揣兜里了。
震个不停,她伸出手去掏,挣扎着头露出江面。
她试着往前游了游,往前一迈,站实了。
低头一看,手机进了水居然还显示着来电。
她联系薄是空的,所以是一通陌生电话,屏幕显示已有未接来电,这是第二次打。
她站在水中,水滴从面颊滴溅在屏幕上,她等待着电话挂断。
可是,又响起了第三通。
她眼神迷茫,将手机置于耳边。
“甄珎!你没事吧!”
“是我,我是荆喜。”
听着电话筒里的风声,荆喜站在书桌前紧张地问,“你在哪儿?”
凌晨,敲门声响起第一声,甄其便惊醒了,他已经习惯了夜里给醉鬼爸和风尘妈开门了。
眯着眼开门,是裹挟着一身冷气的甄珎。
难怪敲门声那么缓和。
“姐。”
甄珎低低应了声,走进门,掠过直排沙发上醉到不省人事的甄父,在进房间时,微侧身对他说,“我今晚就走,这屋子还你,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