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沾了血的刀,双面开刃,泛着刺目的冷光。
余礼叹了口气,见黑云还是怔怔地,伸手将他推远一些。他在黑云与线索间选择先安抚他的犬,摸摸对方额角的碎发,鼓励道:
“呼吸——”
黑云就像瞬间活过来似的,飞快拍掉他的手,脸颊上也后知后觉泛上薄红。“别动手动脚的。”他嘟囔着,强调,“这是上班时间!”
余礼闻言便笑了起来,反复说“好”,黑云反而因此感到一阵寂寞,眼见余礼的温度远离他了,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起自己从坑里“刨”出得那个东西——或许,那是破案最关键的凶器。
余礼检查了那柄匕首,微微抿起了唇。“我们该把这事报给李正阳。”他严肃地说,“……别露出那种表情,黑云,我说过你做得很好。”
余礼的确不会哄人,这是黑云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术,可犬依旧受用地眯了眯眼。
灌丛之间少有人经过,从折断的树枝甚至就能大致判断嫌疑人的行踪。余礼久未尝到过这般勘案的快感,一时也有些兴奋,大力抱了抱黑云的背。
“李队说他们马上就来。”
“你打算在这等着?”黑云挑眉,“什么都不干,傻乎乎地等?”
现在轮到他来反问余礼了。训导员的眼神微动,他又再接再厉地劝:“我能嗅到——更远的地方,还有更明确的目的地……唔,混着……锈气。”
余礼说:“锈气?”
“非常、非常明显。”黑云表示,“人类的嗅觉真是堪忧。”
余礼熟练地道:“所以才需要你呀,小狗们。”
黑云狠狠“哼”了一声,拒绝理他。他大步迈出树丛,让四溅的叶子弹了余礼一身,头也不回地闯至大路上。货车“吱”一声急停在他身边,愤愤地按了俩下喇叭,余礼落后一步,只看见远远一串车尾气。
穿过马路,是一方待价而沽的空地,前一项目留下的废弃厂房尚未拆除,断墙残瓦和翻滚的尘土均昭示此地的寥落。“我们大概被分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实习。”黑云吐槽,“像这样磕碜的命案现场,一天居然能踏足两次。”
“城郊改建的‘失败品’。”余礼想了想,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到底,还是因为资金,开发商的口袋显然不如‘政府’们料想的那般富有。”
黑云说:“难得你会说‘官家’不好。”
余礼只笑,想起那些面对警徽发过的誓,知道自己要被黑云嘲笑了。但他还是叹道:“因为我站在‘多数人’那边。”
他听见黑云响亮的叹气,也许他认为迷信正义的自己比一头“未成年犬”更幼稚,摇着头钻进厂房。
房门落锁,他们绕着建筑仔细搜寻过,难能找到这处入口,碎砖在附近摆放凌乱,墙皮剥落,显然是人为导致的结果。余礼见状,心中的不安越发清晰,终于他们在工厂的角落里发现另一具尸体。
它高吊在天花板的一角,由悬梁挂着绳索,以自缢的姿态悬在空中,长发如恐怖片一样挡住半张脸,鞋间随断墙处漏进的微风而摇晃,不时敲在墙面上。血液便是沿墙面淌下的,因重力形成一条笔直的竖线,默默渲染出几分诡异的姿态。
手电筒的光圈照上死者的脸,黑云当即后退一步,被那触目惊心的遗容所震撼。震惊与恐惧仿佛停滞在死亡的刹那,黑云仰视她,反手握住余礼的肩。
余礼拍拍他的手背,将手电筒递给他。“帮我举着,黑云。”说罢他抬起手机,相当公事公办地朝上拍了几张,下一秒便接到语音。
“你们又跑到哪去了。”李正阳的语气虚弱,急急地催他,“不是说好了在凶器边上等吗?这下好了,我又要和局里说明,等他们再增派些人手。”
“早晚的事。”余礼不轻不重地安慰他,“遗体和现场都不会凭空消失。”
李正阳疲倦地呼出一口气:“只会源源不断地发现新的!——算了,保护好现场!”说罢挂了电话。
余礼点点屏幕,凝眉思索。黑云的手抖了一下,手电又被训导员接回去了,来回扫过现场环境。
“你看这件夹克。”余礼突然说,“好像……又哪里不对?”
黑云瞧了,问:“不是从尸体上掉下来的?”
“想太简单。”余礼敲敲他的额角,“你的狗脑子不比人差,好好想想:为什么它会被落在这里?”
“因为凶手没有发现?”黑云说,“喂,别激将我!”
“没发现,说明离开现场时很匆忙。这和我们看到的现场不符,黑云,一个急于逃窜的人是不会有转移尸体的计划的——比如,把它吊到天上。”
黑云吸了口气:“你是说……”
“两个人。”余礼比出对应的手指,“对应着,两种不同的境况。其一为被害者,他仓皇逃窜,缺少经验,逃至方才的工地中才被杀;其二为杀人,并转移尸体的凶手,他大费周章,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轻易发现这具尸体,好来掩盖一些‘真相’。”
“其他人?”黑云说,“谁还没事会跑到这种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