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礼顿了一下,看向犬的目光换上鼓励:“我就说你很聪明,黑云,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放轻了声音,“接下来我说的一切,都只是推测……还记得那名我们从未见过的报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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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阳赶到时,一点不意外余礼已经不在现场了。他终于意识到这对人犬原是一样难管的“刺头”,不过余礼的彬彬有礼的面具戴得更牢一些。两具遗体将今日的案件直接推至重点等级,玉兰公安局赶来的负责人始终没松开过眉毛,看见梁上的尸体已经被放下,双眉更是打成死结。
“我们回去、回去就对他们进行教育。”李正阳不断擦汗,“实习生,哈哈,缺少些规矩意识……”
他立马再往余礼的手机里拨号,忙音的时间格外长。半晌电话才被接起,传出实习训导员温和的嗓音:
“李队?”
“又跑到哪去了?”李正阳哎哎切切地说,“怎么能一直私自行动呢?”
“我们已经回到所里了。”余礼的声音飘忽一瞬,也许他打开了免提,“麻烦局里的同志们配合,我刚刚调出报案人的相关信息,现在就给前辈们传去。”
他反手挂了电话。黑云正把耳朵竖得老高,见余礼的视线投来,立刻欲盖弥彰地扭过脸去。谁知余礼主动开口了:
“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不。”
“因为你觉得我,好像有点不守规矩?”余礼带着笑问,“让你误解了,黑云,我这样的人,从来是不爱管那些规章旧制的。”
黑云心想:何止“有点”。和余礼在正式办案途中的胡来行为相比,他在基地里那些小打小闹简直像小巫见大巫。但犯规者本人却是那样从容又淡定,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当初是怎样“训斥”自己的。
——这不就是“双标”嘛。黑云“哼”了一声,很不客气地问余礼:“你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只是一些简单的推理。”余礼平常地说,“设身处地地想,为什么有人愿意大费周章,掩盖一起并非他所造就的命案?他自然要从其中得到好处。”
黑云说:“做什么要‘好处’的么?你们人类真奇怪。”
“‘动物’生来都是逐利的。”余礼道,“对任何生物而言,食物、水源、从天敌那逃脱的概率,都是最优先的‘利益’。只是人类这种生物进化太快,生活的‘利益’也逐渐变性了。”他注意到黑云露出了放空的神情,勾唇微笑起来,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
“还是说说那个‘嫌疑人’的‘利益’吧。”
“我猜,他是为了让后来者不发现那具尸体——让我们来做个假设。你和某人订好了一场特殊的交易,交易内容完全越过法律的边界,所以你们打算找一个‘没人发现’的‘好地方’。”
黑云听到这,顿时恍然:“工厂里的死者是交易人之一。”
“没错。”余礼说,“真高兴你走进我的思路,黑云……由此我们推得,吊起尸体的人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交易另一方不发现此事,从而让‘交易’得以进行下去。或许他还会伪装成死者参与其中,从中获得某些‘利益’。”
“在那种黑暗的室内,要看清另一个人的脸是不容易的。”黑云说,“除非他是一头警犬。”
“我猜你不是要我恭维你吧,小狗。”余礼呵呵笑了起来。
黑云“嗤”了他一声,看尾巴的弧度倒确实很得意。余礼边笑边拍了拍他的肩,继续把推理说下去:
“所以,把思路逆转过来——我们在沿途找到的空包和匕首,包或许曾被用于装容交易品,而匕首上的血迹,也并未经过相关检测。它们很可能并不来源于报案地所在的案发现场……”
“那是从工厂里带走的!”黑云想到这点,忽然觉得脊背发凉。某一瞬间他确实共情到余礼对推理的痴迷,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受,和野犬追捕猎物的本能别无二致。
余礼是追捕“真相”的人。黑云头一回意识到这点。
他忍不住追问下去:“可,报案的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它很可能也是冒充交易者的手笔。”余礼一边说,一边露出棋逢对手时的轻笑,“依据是作案的手法——两具遗体指向的凶手特征完全相似,手法粗糙、简陋,不过,掩盖犯罪现场的意识倒有一些,所以我想,或许能在系统里找到他的前科。”
黑云意外于他能轻易搜集这样多的信息,分明他们是同时到达现场,也始终一起行动的。
“……至于怀疑的对象,最初,我也并非十分确定。”
“你不会要说‘直觉’吧。”
“第六感。”余礼挑眼向他看来,乍然落进那双琥珀般的眼睛里,黑云的话头一哽:
“你是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