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让每个懵懂的孩童都有自己的阿娘吧。”他曾经这样说,然而合欢以前不懂,现在也不懂!
就像是她那殉城的父王母妃,这样的人她一辈子都不会懂。
殷明澜眯了眯眼睛,他忽然道:“奚世子,你应该知道,只要她恢复记忆,就会想起我才应该是她最爱之人,而你此刻不过是在嘴硬罢了。”
他磨了磨牙齿,这个贼子,竟然真敢骗孟合欢和他做夫妻,真是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邱意都在一旁有些担忧,他咬牙看着世子。
虽然世子让他发誓带殿下离开,但若真的能救世子,什么誓言都不作数!可那皇帝所说的,也是实情!
这燕京人谁不知道昔年长宁公主和太子情深,这些日子世子妃待殿下十分好,可她也待皇帝好啊,这新欢旧爱的,谁知道她心中如何抉择!
然后听见一阵轻微磨牙声,就见世子妃阴恻恻地盯着他道:“再胡思乱想,赶明儿将你名字改做大傻!”
琼宁身边这个邱意平日里看着还不错,一到关键时候怎么跟个傻子一样?
邱意吓得一个激灵,他都不敢想象真的改成这个名儿,郑林和陈昱会怎么转着圈指着他嘲笑。
奚琼宁明明穿着一件素衣,身边唯一侍候的郑林也被皇帝等人捉走,势单力薄到极点,敌众我寡到极点,可他却闲庭却步,悠悠然地笑着。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他甚至还有心思反问:“明明当初是你令她嫁与我的,”仿佛深怕自己给殷明澜的刺激还不够,他又加了一句:“是你亲手为我们牵了这段缘分啊!”
“你!”殷明澜勃然大怒,而宋轻时萧若华则惊异地看着两人,这个人难道是傻子吗,明明局势如此不利,他还要激怒皇帝,不知道死和死都是有区别的吗?
殷明澜当然大怒,他知道这人说的都是对的,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他恼羞成怒道:“将他捉住,五花大绑,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是冒犯天颜的下场。”
侍卫们畏畏缩缩往前走,摄政王奸臣之名名扬天下,他积威已久,如今对他的逆鳞动手,一时间还是让人畏惧的。
然而奚琼宁却不打算住嘴:“所以你怒什么呢,悔什么呢?你喜爱她这个人,却嫌弃她家世败落,可即便你如今后悔了,她的家世还是如此,世家血脉亲缘的力量你还是忌惮又觊觎,重来一次,你还是会放弃她!”
“你伤她这么深,害她这么苦,如今假惺惺地说自己后悔了,你觉得她会原谅吗?”
奚琼宁说出心底最想说的话,他那么小心翼翼不敢触摸的心悦之人,却在深宫中,被人折磨的这么惨,他们怎么下的去手呢?
“害她一次不够,陛下还打算害她第二次?昔年她对你们,不说是有恩,也是关怀备至,你们怎么忍心?”
萧若华心中惶恐,那个人说的正是他心中最害怕的地方,他向来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仗着孟合欢的好久肆意欺负她,可有一天,她再也不愿意了呢?
换作是他自己,被这般对待,已经是结仇的地步了。
“你们放过她,放她一人好好活着吧。”这才是琼宁想要说的,等他死后,这些人怕是要对她穷追不舍,而合欢的性子,最讨厌别人逼她欺负她,一个人怎能敌得过权势呢?
殷明澜却沉声道:“放过她?”
一股轻嘲和狠戾让孟合欢一窒。
他反问道:“换作是你,你如今若还在王府,摄政王还在,你愿意放手吗?”
奚琼宁的手动了动,他自然是不愿的,人之将死,他这才敢面对曾经别扭的自己,当初在府里两人来回生气和解,不正是因为贪恋她的温暖,不舍得离开她吗?
殷明澜看了萧若华二人一眼,手一挥,弓箭手们上前准备好。
不远处,高长青带着大队人吗马急匆匆赶来,孟合欢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他对身边的邱意道:“赶紧走,在下面接应我们。”
说着,使出在王府吃香喝辣的派头,和算计琼宁拐他出去玩的心眼子,猛地跑出去。
奚琼宁闭着眼睛,他似乎闻到合欢身上淡淡桂花的香味,可胳膊上忽然贴上的温热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梦。
“你怎么来了?”话刚出口没得到回答,耳边传来烈烈风声,两人从崖边倒下。
“孟合欢!”宋轻时急步上前,目眦欲裂,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子跳崖呢!
萧若华甚至狠狠跌倒在地,满地碎石子刺破他的手掌,血迹沾到白玉一样的脸上,可他却怔怔看着崖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殷明澜,他还没从骤然见到她的欣喜中反应过来,就被她毫不留情一掌推开的力道推到地狱中。
为了急着和那个男人一起,她怕是连自己推开的人是谁都没看吧。他渐渐蹲下捂着脸,心里难过,却一点眼泪都留不下,似乎从被她推开那一刻,殷明澜的心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躯壳。
高长青来时,正好看见那两人一起坠下的身影。
他曾经想过无数和她相处时的情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她和别人殉情,而自己是带兵逼她死的凶手。抬目望去,日光无色,万物失声,他终于成为年少书里奸人丑角一样的人了,为了大业,不是应该正常的么?
可为什么心有这般凌迟之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