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宁无奈地抬眸,她淡然摇头,“本宫没有不信你。本宫只是想起了你幼时,那时的你可不似这般喜见与本宫亲近的,便是连本宫抱一下你皆是要躲的。”
“真的?”季湘简直不可置信。
楚景宁颔首。
“那定是湘儿病了,脑袋不清醒了。”季湘笃定道,“不然如何皆是要抱着姑姑不撒手的。”
楚景宁被她这话逗笑,她道,“倒也真是病了。”季湘意外于自己胡诌对,她央道,“湘儿记不得了,姑姑再多讲讲罢。”楚景宁复又道起了季湘幼时琐事,其实亦算不得多,季晴菀怀上季湘没多久楚弘便领旨带兵出征,楚景宁亦随之而去。
那之后季湘慢慢大了,能隐约记得一些事,但楚景宁带信往返郢都与边营一年也不过两次,能留夜太子府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岁月悠悠,自那年太子府之乱至今转眼亦是十七载。
此来长信宫一扫季湘数日来阴郁的心绪,连带看那头顶如往日般平淡的云彩都显得格外赏心悦目了。回宫的路上,落后半步的贸笠与仇翎忍不住连连摇头。一连数日,季湘但凡睁眼便往长信宫奔,起初她尚还纠结于要寻何理由,渐渐的这借口也不用了,不是今日提了花糕登门,便是明日从御花园采来娇花携上。
季湘奔得愈发勤,楚景宁亦渐渐压下了回长公主府的打算,倒是苦了眼巴巴数着出宫之日的秋菊。回不去长公主府便等于要困于这深宫中,也便等于暂时再寻不到能肆意消遣之地。
寒意散尽,春末的风裹夹着夏日将至的燥意,吹得宫院内的树都忍不住沙沙作响。待季湘再见到纪清漓时是在长信宫。今日的她一如连日般欣然登门,不知是楚景宁叮嘱过的缘故亦是旁的,长信宫的宫人似乎对这位三殿下的到来已见怪不怪。许是临近谷雨,近来空中总有乌云团聚,黑压压笼罩在皇宫之上,好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屋内静坐的楚景宁眉头蹙得愈发紧,她冷着脸置下茶盏道,“清漓,今日本宫若不问,你是否还打算继续这般瞒下去?”
纪清漓无神的望着桌上滴落的茶水苦笑,“是,若你今日不问,我自是打算继续瞒下去。”她疲惫的撑桌而起直视楚景宁,“不然呢,你又打算让我如何?纪桑千不该万不该皆是生我育我之人,你难道让我恩将仇报吗?我纪清漓做不到殿下这般薄情,亦做不到陛下那般弑父逼宫!”
“放肆——”楚景宁愤然拍桌而起,心中久积的怒火似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楚景宁的手遏制不住的颤,她顿生悔意,掌心攥得愈发紧。纪清漓侧眸痴痴望地,她静默许久方抬眸回视楚景宁,后者眼睑微颤。
纪清漓冷笑一声迈步拉开屋门,楚景宁疾步拉住了她,“清漓,我……”
纪清漓闻声顿步,她心疼道,“景宁,你究竟何时方能为自己而活?”
楚景宁松开手后退了半步,纪清漓咬牙转身攥起她的手腕质问,“楚景宁,我问你,你究竟何时方能自私一次,只为自己而活!”她近乎嘶哑,双眸紧紧逼视她,“晴菀姐走了这么多年了,栎儿与湘儿亦都这般大了,他们不见得离了你会如何。你就算觉得对不起晴菀姐,这些年亦该够了,你还想等到何时?是到亲眼看着何氏败落那日吗?你已等了二十余载了,还想继续等下去吗?你有多少个二十载可以等?你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次,我多想你能自私一次。”
她双眸猩红,满脸是泪,近乎祈求。
“若那夜躺在榻上的不是湘儿而是楚盈,你今日是否还会如这般震怒?若那日落水的不是楚辰而是栎儿,你又是否早已派暗卫灭口?楚景宁,你这些年眼中除了栎儿与湘儿可曾还有过旁的?你若尚记得你我间过往的情分便不会这些年刻意避之不见。那日若非为湘儿讨药,你是否此生皆不会来寻我?”
“那是……”
“我知,你又想说是因忌惮何氏会对我如何,可你又曾问过我?若早知有今日,我宁愿最初拉我入这泥潭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