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松查看一番也松了口气,转头对着吴岩怒目而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也会如此歹毒?居然要亲爹的性命?!还想偷偷去郡里告状、嫁祸给我师兄?”
“我、我没有!”吴岩急得满面通红,反而指着苏槐序,叫道,“明明是他给我爹开的药,才吃成这样的!”
柏文松气不过,当即将药里的乾坤说明。吴岩听了脸愈来愈白,摘了四方帽擦了擦汗,也不知道下了什么决心一口咬住就是不认。
两人争执连杨清彦也插不上话,苏槐序倒无可无不可,抱着手臂站到边上,看仆妇哭花了脸,看家丁与侍从堵在门口围观。
荀子卿趁着人声嘈杂去到无人注意的角落,俯身蹲下,和颜悦色地问:“你的祖父有没有喝药,你知道吗?”
从角落的床柱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曾在市集见过的小姑娘露出半张哭花的脸,十分紧张地看着道长。
荀子卿微笑:“可以告诉我吗?”
“没、没有见吃过,爷爷病重,都张不开嘴……”她声若蚊呓,但见到给自己甜食吃的道长哥哥对自己笑,到底还是开口了,“是爹爹他们……才灌了一口……”
“好。”荀子卿点头,将她领到杨清彦跟前,“不要怕。”
长歌本就生得文雅又温柔,金贵的手指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轻易哄得她又说了一遍。
这一遍没有磕绊,引得屋内霎时安静。
“小孩儿说的话,不、不能当真。”吴岩咬着牙仍选择硬撑。
杨清彦拦住他威慑孩子的额视线,又抚上琴弦:“那么,吴当家,说出完整事实,我也好替你说几句好话,如何?”
吴岩忽然暴起,喝道:“……哪有什么事实!没有!是你们……你们派这些万花来医人,一个个都医不好!害死我爹!”
“你这人怎么含血喷人?!”柏文松又想与他相争。
苏槐序适时过去扯开他,在耳畔轻道:“接下来的让杨大人问,我们回去吧。”
“可是师兄……那矿……”柏文松不甘,触到他示意的眼神只好收心,“要不治好这吴老的病,也是办法?”
“他不说,治不好,后面让杨府接手保护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走罢。”苏槐序不再流连,牵过荀子卿,边走边悄然与他耳语,“子卿真是气煞我啦。”
荀子卿同他走到前厅,顿感莫名其妙:“什么?”
“你同那小姑娘有说有笑,她恋恋不忘,长大后要以身相许怎么办?”苏槐序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你……怎么可能!”荀子卿抽手却没能挣脱,只得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槐序不接话,只笑吟吟地看着他,眸中闪烁含着深意,看着看着直把荀子卿望到耳尖发红。
他们也是小时候遇见的,不知道何时开始留心,也不知道谁期待谁,最后念念不忘才在乱世收尾的时候再遇到彼此。
荀子卿结舌不语,这一次任他牵着走出吴宅,见到门外聚在一起的纯阳子弟和小师叔,这才有机会挣开手前去问候。
楚潇见他来,便以长辈的身份解散了他们,朝着荀子卿直摇头:“又没抓住!我看这个吴宅很有问题,为什么野兽出没会在城北?明明报案说是在城南。”
“师叔原在城南盯着,那他们……”荀子卿看了眼告辞的小辈。
“他们抽调过来盯着吴宅,杨大人安排的。”楚潇说着皱眉,“最初我也以为多此一举,没想到的确有动静。可那都是昨夜的动静了!为什么不早说!”
楚潇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坏脾气老道的模样,拉着荀子卿一通抱怨。
柏文松跟上来,悄悄叹道:“原来是盯梢,不是作法啊……害我以为他们真的能通神仙、抓鬼怪。”
“难说。”苏槐序一改先前的笃定,忽然严肃道,“药术药术,药是术,术也是药。苗疆五毒的蛊便是其中一种‘术’。我看那吴老并未中害命的毒,而是吃了某种药、中了药术才致此,能做出这种效力药物的……”
万花说了一半忽然收声,摸出沾了血的金针,看着上面干涸的血迹,眸色忽冷。
能有这个本事,还留在镇上不为人察觉,同时能兴风作浪牵制吴宅,还闹出什么野兽伤人的事端的人,除了在城南的矿里,的确找不出第二个地方了。
苏槐序在柏文松探究的眼神里将针收起来,而后带着温和笑意去看不远处安慰师叔的荀子卿。
病因在矿里,苏漓不敢轻易去冒险的地方,他绝不能让荀子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