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本就有伤在背上,用禅杖杵着硬撑,一沾到药粉立刻绷不住,疼得龇牙咧嘴五官扭曲,汗涔涔地憋着盘坐在地,把小和尚也急得跟着皱眉。
胡大夫缓慢又仔细地处理毕,路过楚潇跟前隐约瞅见他前额被狠砸出来的一块红,犹豫着伸手要给他擦点药。
楚潇一个激灵,连退了几步,虽不信他倒也没有恶言相向,想了想干脆躲远。
胡大夫原地愣了会儿,讪讪地收拾去了。
他个子不矮却枯瘦得很,大热天裹着手脚脖子也不见汗,眼神不好故而始终戴着一顶简易帷帽遮住强光,整个人形状茕茕,不欲与他人有过多交集。
苏槐序见此心下恻隐,轻咳了一声道:“楚师叔不用防备,那药可不假。”
荀子卿不着痕迹拉了他衣角,正色道:“师叔,这位胡大夫应不知情,原委还是等查明。”
“是是是,不报官就安分点,我是一个头两个大。”柏文松在外顶着烈日站了许久,热得直淌汗,拿了卷盖山庄印的文书边看,找到苏师兄忙迎上去,“有他乡的猎户私自到这山里打猎,坏了水寨的收成与渔网。他们有人给畜生咬了到这里治伤,水贼抓他们报复,把胡大夫也一块儿掳了。财物是要不回来,不过人都放了。哦,那个……”
他瞄了眼别处,又压低声音道:“水贼少不得要做亡命生意,从前火并也没少折过兄弟,这次伤亡不多,却需安抚。”
荀子卿在旁听见不由身形一僵,苏槐序忙握住他的手,扭头道:“他们拿了赎金还不够?还没和他算伤人的账。”
“拿了赎金的人不是水寨的,是个做擂主的商贾,跑啦。”柏文松连连摇头,把决案条文给苏槐序看,“还好,这是叶姑娘的辖地,她传话说都替咱们摆平。只是掳走佐小道长的人还没有眉目。方才那位叶家主事让我留意别的可疑人,怎么,那个拉琴的呢?”
“是他还等着被抓?”苏槐序答得轻巧,“他不像。”
“那……如果不是他。”柏文松哑口无言,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说出疑惑:“会是谁?他们图什么?”
佐星野想起什么,忽然插嘴:“师叔、师公,他们没伤害我,是单单劫财的么?”
荀子卿也有疑惑,至此倒肯定了苏槐序的想法,开口道:“让茶庄、医馆与水寨结怨?”
楚潇听了半晌,这时点头开腔:“胡大夫不为水寨所掳,应被迷晕直到咱们寻来。水贼与我等有了冲突,也会恨上始作俑者。若真如此,往后这皆无宁日。”
纯阳说着,在桌下捡起一个手腕粗细的竹筒放上桌面,赫然是江湖上要下重手迷晕人一整天的烟筒,用不上了才在匆忙时落在墙角。
在场之人都凝神暗骇,柏文松简直不可思议:“咱们才来了几个月,谁也没得罪啊?”
行知忍痛起身,宣了句佛号,郑重道:“多谢各位施主搭救、再还这位大夫清白,若擒得贼人需要贫僧出力,贫僧义不容辞。”
苏槐序瞥了他一眼,霎时没好气:“等捉了贼人你再找我算账,是么?”
行知怒目,而后隐忍着退了步,又坐下打坐。
万花也不再与他辩,数了数找上门的若干麻烦,沉吟道:“若是冲我来倒也罢了,牵扯不相干的,当真过了。”
听他咬牙切齿,念得人汗毛倒竖,荀子卿忙道:“是我伤的人,若他们寻仇只管找我……”
苏槐序点出一根手指制住他继续说:“别胡说,他们瞒着山庄劫人在先,道长行侠仗义何错之有?”
柏文松忙打圆场:“佐师侄也没伤到,水贼损失也不惨,胡大夫少了些钱财,幸好名贵的药没人动,误会一场。”
“不识货。”苏槐序瞥了眼药柜,嗤笑一声,继而朝柏文松道,“要是我猜的没错,咱们被偷家了。”
“……啊?”柏文松反应不过来,“什么偷?偷谁?”
“早上你是怎么和我说的?”苏槐序问。
柏文松道:“嗯,是管家发现大门上有字条钉在那里,说佐师侄被捉了……”
“就这里,再说一遍。”
“是管家发现大门有字条……”
苏槐序恨铁不成钢,就差用扇子拍他的脑袋:“打住,继续。”
“是管家说……”柏文松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去看他,“是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