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是这样,”朗宣说,“下周一学校有个家长会,主要是通过这样的形式实现家校结合,更好地辅导孩子学习,您看您能来参加吗?”
易老幺犹豫了会,“……我走不开,能让笙笙的小姑来一趟吗,她年轻,形象也好……”
朗宣手上原拿着支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听见这话她突然停下动作,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样啊……”她弯腰捡起笔,重新插回笔筒,“可以的,那打扰您了。”
“没有,让您替孩子操心了,谢谢老师。”
电话挂断,朗宣依旧维持着方才接电话的姿势,直到朗老师提醒,她后知后觉地把手机放在桌上。
『怎么了?』
朗宣抹了把脸,“没,突然觉得我的选择好像是错的。”
『打电话让易笙笙父亲来开家长会?』
朗宣沉默。
『不会,这没有问题。』朗老师说,『我也这样做过,她爸总没有空到学校,后来我就放弃了。』
『以前我会觉得他没有把孩子当回事,但今天听你跟他通完电话后,我就明白了。』
『易笙笙的爸爸似乎是在中年时期生下的她,家里又一直不宽裕,不来是怕自己给笙笙丢脸吧。』
『青春期的小孩的确要敏感不少,他怕她在学校抬不起头。』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朗宣说。
『不,不是的。』朗老师不赞同她这种无关痛痒的口吻,『我们不是易笙笙,这样说有失偏颇,至少对于十六七岁的她来说,是有一点必要的。』
“好吧。”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朗老师不打算对此展开深入谈论,她只是一个老师,只需做好育人工作即可,对学生的私事加诸过多的主观意识实在不是正确之举。
周一的家长会很顺利,朗宣在会上看到了易笙笙的小姑,的确年轻,她的身上有种读书人的气质。
会后,小姑主动找到朗宣,问起易笙笙学习上哦事。
“学习上的事不用担心,笙笙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朗宣客观评价。
小姑眯眼笑了笑,“笙笙性子孤僻,小时候没少被学校的孩子挤兑,回了家也总不爱提起学校的事……不过昨天听她爸说,笙笙现在比以前好不少,他也开心,都是您的功劳。”
“哪里。”朗宣摆手,“班上同学都很友善,要说功劳的话,其实是孩子们的功劳,同龄人的话总要更多一些。”
“实不相瞒,朗老师,”小姑叹了口气,“我虽说是笙笙的小姑,但从小养在别人家,隔得不远不近,小时候基本没有见过我那几个哥哥,成年后才慢慢地与他们有来往。”
朗宣凝神细听。
“我三哥过得不容易,连着小一辈的孩子也不容易,以前我挺担心笙笙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半大的小孩活得竟比我们这些大人都累,都要小心翼翼。”
朗宣:“笙笙性格敏感,从小遭受的恶意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她小心翼翼也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吧。”
“会慢慢变好的。”朗宣安慰。
小姑点点头。
临走前小姑对朗宣说:“感谢老师对笙笙的照顾,改天一定登门感谢您。”
这是易老幺的原话,他让小姑代为转告。
朗宣笑笑,说:“关照每个学生是班主任的分内之责,家长理解已经是对我们工作莫大的支持,登门道谢就不麻烦了。”
『你对待学生家长游刃有余,以前做过老师么?』
晚上回到家,一整天没有说话的朗老师忍不住问。白天家长会结束后,不少学生家长来到办公室找朗宣,询问自己孩子在学校的表现,朗宣一一解答,没有丝毫怯场底气不足,仿佛有过很多相关职业经验。
“没有。”朗宣洗完澡出来边擦头发边说,“看多了就会了。”
『原来是这样吗?』
朗宣吹干头发,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本,她没着急动笔,而是翻看之前的记录。
「4月22日
一切顺利。」
为什么只记录了短短四个字,那天发生过什么来着?朗宣细细回忆——
“最近易笙笙在物理学习上的积极性相当高,”物理老师闲下无事在办公室与朗宣闲聊,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这劲头很好。”
朗宣正写教案,闻言放笔,“易笙笙她最近确实比之前积极。”
易笙笙上课时多数时候沉默寡言,无论老师讲了什么,讲得如何,她照单全收,也不大爱和同学们交流。
近段时间倒是一改常态,相较于之前的沉默寡言,如今在课上愿意提问,课下主动到办公室问题。
物理老师是个尤其偏好表扬学生的人,学生如此大的进步他很难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其实朗宣也有同感。
与同学关系一般的人如今似乎也有了几个能够说笑打闹的朋友。
她不止一次看到易笙笙课下与周围同学围在一块聊起遇到的新鲜事,尽管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倾听者。
这很好。
朗宣想。
『怎么了吗?』朗老师见她停顿,好奇问。
朗宣摇头,“没事,有点……欣慰。”
朗老师不置可否,默认了她的说法,『只是……』
“什么?”朗宣提笔写字。
等待片刻仍无人说话,朗宣重复问了一遍,朗老师说,『没,大概是我想多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似乎从没告诉过我你从哪儿来,是吗?』
朗宣的笔一顿,瞬顷继续写,“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嗯。”
『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