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解放了双腿,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云王用的墨是不需要自己磨的。有专门的侍女磨墨,并将他写好的纸张撤下拿去晾干,再换上新的白纸。
云王喝的茶是不用自己端的。有专门的侍从在一旁奉茶,手中不断动作,将茶水维持在他习惯的浓度和温度。
脸是不用自己洗的,衣服是不用自己穿的,就这么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居然要著书立传?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能写什么?写他挥金如土、奢靡无度的生活?
这不是拉仇恨吗,嫌命太长了?
钱浅心中腹诽,忍到午时,终于把自己忍饿了。
下人们鱼贯而入,在大大的圆桌上满满摆上十二个菜,份量都不大,却无一不精致。
玉盘珍馐,山珍海味,琳琅满目。
云王看向哪,就会有侍从将菜端到跟前。他吃了觉着好就点点头,那道菜就会被放到近前;若轻轻挥动筷子,那道菜就会被挪到远处;倘若他皱了眉,那道菜就会立即被人端下去。
钱浅猜,做这道菜的厨子怕是要倒霉。
云王上次说,就算她想伺候他,也没那个资格。
钱浅此刻认同了。
她还真没有这伺候人的本事。
饭菜飘香,钱浅越闻越饿。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云王府是个什么定位?临时工?那临时工管饭吗?
先前也没提前说好,这会儿总不好在人家吃饭的时候问。
幸好她有低血糖的毛病,身上总是随身带一小包糖,便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块。
可以看得出,皇宫内同样规矩森严。
云王端坐在餐桌前,手执象牙筷,动作舒缓。筷子在碗盘之间挪动,却从未发出过碰撞的声音,咀嚼时只有腮边微微鼓动,就连喝汤也全然没发出动静。
整个用餐过程中,云王姿态优雅,让钱浅在他的举手投足间,看到皇室宗亲的卓然风范。
总算有点能写的东西了。
还没记录完,突然听到门外沈望尘的声音。
“呦!看来我来晚了,蹭不上云王府的山珍海味了。”
随即便是王府李总管的声音:“表公子这是哪里话?厨房有蒸了一上午的八宝鸭,正等着您来品鉴呐!”
话音过后,沈望尘迈步进屋,状似不经意瞟过钱浅,便熟络地自行落座,逗趣道:“宥川,说好今日一起去素宣斋看字画,怎么连顿饭都不等为兄用?”
钱浅猜,他大概是不放心自己,特地跑来“监工”。
王宥川笑道:“想着表兄夜夜笙歌,怎么也要午后小憩过再来呢!”
沈望尘笑骂:“又拿我打趣。”
李总管很快带着侍女呈上六菜一汤,又说:“怕表公子您干等,这几道先用着,厨子还做着呢,很快就来。”
沈望尘向李总管推搪:“哎呦李总管,我就这一个肚子,哪装得下这么些美味佳肴啊!这些足够了,快别让厨房忙活了。等下回的,我又不是不来了!”
李总管笑容可掬地表示感激:“那小的替下头的人,谢表公子您疼了!”
钱浅在心里鄙视,一个个八百个心眼子,漂亮话说的一套又一套,却没人问问她这个还饿着的乐不乐意听。
沈望尘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突然说:“宥川,你知道为兄喜欢热闹。你不愿陪我再用些,至少让戚河陪我嘛!逍遥呢?让她陪我也成啊!”
王宥川闻言愣住,问戚河:“我说忘了点什么事儿呢,那丫头哪去了?”
戚河让出身位看向角落,“一直都在呢!”
钱浅有些无语。
该说不说,她降低存在感的功力实在不低,竟让云王完全忘记她的存在了!那她若是把自己饿死,岂不成了自找的?
“呵,在那呢!”沈望尘似笑非笑,招呼她问:“吃了么?再陪我吃点儿,我这人最讨厌一个人吃饭了!”
钱浅这才起身走来。
王宥川无比尴尬。
怠慢一个小小的著书人不算什么,可人毕竟是他跟表兄去要的。如今人来了这大半天,他没过问过一句,甚至连口饭都没给吃,这岂不是在打表兄的脸?
可,他不是故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