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耸了耸肩,“以前总和你对着干,是因为咱俩有太多共同点了,每次看到你得了什么,会有自己也不差为什么得不到的不甘心。但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啦,从今以后,咱俩要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了。我会继续留在这里做个平平无奇的花店老板,而你以后会当上军官。上前线为你的家乡挣回金奖章吧!”
二
朝气蓬勃的太阳从清晨的雾气里跳出来,金色的阳光铺开在阿罗沙河粼粼的波浪里。
雏鹰一般年轻的战士们身穿灰蓝色的军装,脚蹬统一的小牛皮黑漆靴,站在河岸边与家人道别。
“休斯,哪家的姑娘跟你好上了?”扎罗是休斯唯二的好兄弟,他的姑妈是休斯家的表亲,两家人十几年一直保持来往。扎罗的爷爷莫里霍夫曾经当过御林军,兵役服满后回乡务农,如今家里有三十亩地,修了专门的马棚和牛棚,雇了三个长工,养活家里七口人,但老头子心里一直惦念的是孙辈可以继承当兵的荣誉。所以一听说维奥镇开始征兵的消息,莫里霍夫爷爷第一时间让孙子拾掇干净参加兵检。今早上天还蒙蒙亮,妯娌们已经把路上吃的面包烤好了。
扎罗穿着新兵里面熨得最平展的制服,板正的寸头下是平直的眉毛,深邃的眼窝在小麦色的面颊上投下阴影,两只不安分的像玻璃珠一样的浅褐色眼睛正打量休斯。
休斯抬手摸了摸左肩,没有搭理他。
“不是吧兄弟,你分别的苦涩的表情太明显了,想抵赖可没门!”
“Omega,Beta,Alpha?不过不管是什么血统,在你SSS级的Alpha威压面前,连低等级的Alpha都只能做瑟瑟发抖的小绵羊。”扎罗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费力地拔出一根香蕉。
运送军队的帆船黑缪斯号靠岸停泊,飞叶似的船帆在风中飒飒作响,三个军官走下船,指挥新兵们放行李。
休斯笑了笑,抓住格雷戈叔叔送给自己的背包扔进储物舱,扎进松散的队伍里。休斯比周围的人高出半个头左右,他亚麻色的卷发在晴日的照耀下闪着流动的金属光泽。
扎罗走到他身边,瞪圆了眼睛,边鼓着腮帮子吃香蕉,边歪头看休斯。“不会吧,你不会还没说你的血统等级吧?”
清风吹在出了汗的额头上,休斯瞥了他一眼,“我在想会去哪个新兵营,你在想什么有的没的?我清清白白一身轻,你可别向我身上泼脏水。”
“去哪个不都是一样,挖战壕、学做饭、练队形...我爷爷还等着我戴金奖章回去呢,就我这做饭的技术,不得把营里的厨房全烧光?”
“大不一样。四个新兵营克里苏、勒纳尔、阿彷和林洛赛分别设在帝国的东南西北。克里苏以东的雪山地形常年积雪,荒芜极寒,南部临海的勒纳尔每年总会吞没几艘巨艇,西部戈壁滩上的阿彷酷热难耐,而建在首都温彻斯顿的林洛赛条件最好,但训练也最为严格,出营后的士兵大多编入御林军。”休斯眯起眼向右望,“我不和你说了,我们团在点名了,回见!”
“哎哟!你还没告诉我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啊?我告诉你我看人的眼神很准的,你这小子绝对是心里有人了,那新手套是谁给你缝的?铁证如山你不要狡辩...啊喂!”扎罗在人海的另一岸埋头大喊,随即肩膀挨了刚走过来的约夫上校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三
一年后的隆冬,克利希山脉,裸露的铁灰色岩石覆盖上了没膝的厚雪。休斯穿着灰白色棉袄,戴了顶米白色的兔毛双耳帽,趴倒在高地的地坑里,完全和雪地融为一体,只让蓝布包裹起来的莫辛纳甘步枪伸出坑外,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白茫茫的大地。白银质感的护目镜下,他的绿玛瑙色的眼睛正充满警惕地扫视四周。
今天是克里苏新兵营的最后一场雪地狙击赛,留到最后的人不仅可以获得三等铜奖章,还可以参与王牌部队——冬鹰的特训,冬鹰作战队号称全国顶尖狙击手的摇篮。
休斯已经在雪地里埋伏超过四个小时了,他的嘴唇冻得发紫,但他清楚一点钟方向伏击的对手也不好受。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都怪扎罗早上的那封信。”休斯咬住后槽牙切切地想,又止不住回想信中的内容。
好兄弟休斯:
你最近怎么样?该死的约夫·库尔布斯基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每次野地侦察他总要挑我当副手,谁不知道他在林子里跟个疯子一样,看见交战的地方就要冲到敌军的边界周围侦察。上周大半夜他把我从暖和和的被窝里拽出来去傅里叶河南岸埋地雷,埋到一半被敌军的侦察兵发现了,子弹砰砰在对岸响起,我们俩赶紧跳到河里。老兄你知道我走了多大运才逃回来吗?好几颗子弹在我头上划过,还打死了好几条鱼,河水满是死鱼流出来的血,对岸的人估计以为已经把我俩打死了,枪声没一会儿就停了。约夫这家伙终于倒霉了,一颗子弹刺穿了他的右大臂,打断了骨头,这下他要打石膏十天半个月了。我不仅毫发无损地回来,得了三等铜奖章,还在口袋里装了几条又肥又大的鱼,专门烤来在约夫大魔头面前吃。看着约夫右手打不着我只能拿眼睛干瞪,可把我解气坏了。
对了,我表叔昨天来看我,他说伊万订婚了,婚礼订在下个月圣餐节之后。姑娘是罗蕾大妈介绍的,隔壁米沙尔村的一户渔民家的小女儿。说实话我没想到咱们这一帮人里伊万最早结婚,他的性格很闷啊,估计姑娘到该嫁人的年纪了吧。你觉得呢?
扎罗
辽阔的大地上出现一条隐秘的灰线,不留痕迹地在远处画了一条边界。休斯迅速扣动扳机,装了消音器的枪身低声鸣叫一声,五百米开外一朵妖冶的血花正融化积雪,缓缓绽放。
休斯头也不抬地收拾装备,仿佛心冷透了手脚就不会感觉到冻,他的双手可以灵活自如地把子弹装进弹匣里。
一辆迷彩色巨型雪地摩托停在休斯身后,一个脖子上围了很长的灰绿色围巾的高个子男人跳下车,站在休斯旁边拿望远镜看了看四周。
“看来你是今年的幸存者啦,欢迎来冬鹰。我是队长格里夫。”格里夫笑嘻嘻地眯起紫罗兰色的狭长的眼睛。
“冬鹰多快可以让我成为王牌狙击手?”
“如果你能吃苦,半年足以。”
休斯握紧手中热气未散的枪管,“吃苦到什么程度?”
“把你的力量、勇气、智慧以及未来全部交付在这把枪上。”
“光是这样,”休斯冷蔑地笑,“三个月足以。”
格里夫一愣,接着大笑起来。
像马群一样飞驰过境的大片乌云,裹挟着朔风拂面吹来,其间雷霆乍起,冰丝如尖刀般划过面颊,天空如同嗜血的怪兽,正缓缓张开獠牙。
(上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