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叶瑾瑜在厨房洗碗。白允然坐在沙发上,一边戳手机一边等她擦手出来。
等她坐下,他终于问了句:“姐,你端午放假打算干嘛?”
“和叶栗去香港。”她声音不大,带着洗净碗碟后那种特有的安静感,“路演抢到票了,就过去看看。”
白允然“哦”了一声,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又慢吞吞地问:“那我呢?”
她抬眼:“你不是巴不得放假躺着打游戏?”
“是躺着,但我没说要一个人。”他斜靠在沙发扶手上,语气有点不服气,“再说了……你和叶栗就能去,我和临书怎么就不配有名字了?”
叶瑾瑜忍笑没说话。
白允然一副“你看看你”的模样继续往下说:“而且——马上六月一号了。”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他盯着她的脸,小声说:“你生日啊姐。我记得的。我十四岁那年你还请我吃海底捞。”
叶瑾瑜心里轻轻一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你不是最不爱凑热闹?”
“但那是你啊。”他理直气壮,“你都不想庆祝生日,那我就得想。”
她一时没说话。
白允然凑近一些:“你要是去香港,我们也一起呗。叶栗不是一直说我们几个人一起出去转转?我和临书早就说好了,他说他妈也放他假。”
“……你们什么都提前定了?”
“那当然。”他仿佛有备而来,“而且我和临书已经打算好了酒店房间怎么分。”
叶瑾瑜挑眉:“你们俩自己一间?”
“不是,是我们仨一间。”白允然理直气壮地说完,然后顿了下,慢悠悠补了一句,“江哥也一起啊。”
她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和他讲的?”
“还没讲,但我知道他一定愿意。”他补了句,“你……不反对吧?”
她看着他,没说话。
白允然也不逼她,只低声说:“你生日,他要是在,你也不会孤单。”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别开目光:“我要是说不行呢?”
“那我就单方面通知他。”他说完又笑了,“反正临书也想他一起来,说江哥在,我们晚上的联机能打赢。”
叶瑾瑜哑然,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没说拒绝。
沙发上的少年低头继续刷手机,仿佛这一切都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议,但眼底藏着期待。
而她靠在沙发背上,看着窗外夜色一点点深下来,心底某个早就风干的角落,开始有细小的温度往外冒。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照进客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咖啡味。叶瑾瑜系着发绳从卧室出来,白允然正坐在餐桌边吃煎蛋,电视播着财经早新闻,他却一个字没听进去。
“你不是说不吃早饭?”她一边从厨房拿出另一只盘子,一边看了他一眼。
“是你煎的。”白允然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为了吃,是为了不浪费食物。”
“理由倒挺多。”她坐下来,低头吃了两口,然后问,“行李都收好了?”
“昨晚就弄完了。轻装上阵。”他指了指玄关边那个黑色登机箱,表情轻松。
叶瑾瑜点点头。
十点半,门铃响了一声。
白允然抢着去开门,门一拉开就笑着说:“哥,准时得像钟表。”
“你说了十点半。”江昱恒穿着一件藏青色休闲外套,拉着行李箱,神色松弛,像是来赴一场不算正式但不能迟到的约。
“进来喝口水吗?”叶瑾瑜从厨房探出头。
他点点头,把箱子放在门口,换了鞋,走进来。
屋里电视还开着,风扇低声旋转着。江昱恒接过白允然递来的水杯,随手坐到沙发上。
三人稍微确认了一下护照和登机信息,没人忘带东西,也没人迟到。十一点整,他们提着行李走出门。
叶瑾瑜最后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的客厅——桌上还有三杯没喝完的咖啡,窗帘微敞,阳光照进她早上摊着的行李清单。
有种短暂离家的错觉。
路边的车刚好停下,司机打开后备厢,帮他们把箱子一个个装进去。
白允然坐副驾,继续负责和司机聊天。江昱恒和叶瑾瑜坐后排,车开出小区后,车窗外是一成不变的城市景色。
“这趟行程你定了哪几个点?”江昱恒看着她。
“叶栗那边先安排了场路演,完了就自己玩。”叶瑾瑜没看他,语气温淡,“吃的为主,景点其次。”
“说得像你不是吃货似的。”白允然回头说,“哥,她前天还跟我讨论要不要订那家海景茶楼呢。”
叶瑾瑜不置可否。
江昱恒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只微微偏头望了她一眼。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发丝贴着颈侧,耳朵边是小小的银色耳钉。她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低头翻了翻手机备忘录。
车很快驶入高架,往机场方向前行。
这一趟不长的旅程刚刚开始,像是一场没讲清楚的预言。
中午阳光正盛,老宅前院被柿子树的枝叶遮住大半,光影斑驳地洒在青石地面上。
怀念拎着一袋新鲜的水果和熟食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门没锁,几秒后,从里面传来拖鞋声。
“谁啊——”
门被拉开一条缝,闵文丽穿着家常的棉麻衣服,手上还拿着擦手的布巾。见到门外是怀念,她愣了一下:“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怀念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不是总说我不回来吃饭?”
她进屋换了鞋,把水果放进厨房,顺手把灶台上的汤锅调成保温档,动作熟稔得像从没离开过。
闵文丽看了她几眼,没说什么,只是把餐桌擦了擦,又递过一副碗筷。
母女俩坐在餐桌边吃饭时,屋里静得只能听见汤勺轻碰碗沿的声音。饭吃到一半,怀念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地开口:
“妈,我最近……恢复了一些记忆。”
闵文丽一顿,眉头慢慢皱起来,盯着她看了好几秒。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怀念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语气不快,却很稳,“很突然,有些片段自己涌上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想先确定。”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瓷碗,“也想先自己理清楚。”
空气重新沉寂了一会儿。窗外有鸟叫掠过,远远传来街坊晒被子的拍打声,光影摇晃。
闵文丽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静:“你都记起来了?”
“不是全部,”怀念轻声说,“但……有些关键的东西,我已经知道了。”
她没提细节,却没打算回避。
闵文丽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探究,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保护欲:“时屿知道了吗?”
怀念摇头:“还没。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他。”
“你是怕他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顿了下,“也许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我们。”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阵。
闵文丽抬手替她拨了拨发丝,声音柔下来一些:“你现在这样跟我说,我很高兴。不是因为你记起来了,而是因为你不再什么都藏着。”
“妈。”怀念声音发涩,“我记起了很多,也更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想、那样做。我不后悔,只是觉得现在终于有能力去面对了。”
“我不会问这些。”闵文丽语气沉稳,“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记起那些,是为了放下,还是为了回头?”
怀念怔住。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最了解她的,不只是时屿,还有眼前的妈妈。
她没急着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告诉她,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会想清楚的。”
饭后,闵文丽收拾碗筷时,怀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安心许多。
不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而是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总有人接得住。
她回到客厅,正准备帮忙把洗好的水果端出来,手机震了一下。
是时屿。
她接起:“喂?”
那边带着一点风声,是他走路时顺带带起的声音:“你不在家?”
她一愣,笑了一下:“你中午回来啦?”
“嗯,”他声音不紧不慢,“推了个饭局,回来想着看看你,结果只看见俩狗趴沙发上。”
“我回老宅了,陪我妈吃饭。”怀念说着往窗边走去,阳光落在她肩上,暖洋洋的,“临时起意的,没来得及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