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裴衡受命南御吴郑,出征前二人厮乱彻夜,破晓时裴衡鬓角尚潮,窗外角声却响。再拥已不及,裴衡翻身披甲,趁吻时将珠匣塞进了秦显敞散的衣襟。
“口诛笔伐,身首异处,”秦显思维仍处昏朦,他微仰首,目光攀上裴衡明俊的面目,不禁问,“你无悔么?”
初春时节冬寒未去,深墓内阴湿更甚,裴衡单衫薄甲,此刻竟觉遍身生烫。他紧张地轻抿嘴角,掌心已沁起薄汗,“诛伐何所畏?能为殿下效死,乃臣之大幸。”
“为何?”秦显疑惑。
此问藏胸久矣。两人脾性径庭,初识时便生龃龉。
犹记当年碧苔学宫,裴衡因不喜晦涩的经史而惫懒课业,日间常旷学迟到。先生们为抑其歪风,便将裴衡与秦显划为一组。
学宫月试以组均成绩定等,先生们原望裴衡能碍于秦显稍作收敛,不想裴衡仍我行我素。
二人同组的第一月,历来评“甲”的秦显便被裴衡拉到了“丙”。
裴衡不以为意,翌日照常晚至,却讶闻秦显以寒症为由旷学未到。
彼时盛夏酷暑,即便孱弱之身也难得伤寒,而秦显力可拔山,现下却病不能起,着实使人难信。
怀着这份疑窦,裴衡第三日便起了个早。
碧苔学宫辟在秦宫西北隅,夹处宫内驭兽驯花之所,夏时异禽远唳,翠蔓森然,甚为明秀。
此刻辰时方至,书声稀落,秦显手持一册于内静阅,行止一如寻常,仅唇色略有苍白。白唇减颜色,却未削低秦显丝毫风神,反衬予他几分清绝之姿。
十一年纪已辨美丑,然裴衡现下并无心思细赏,他在与人一丈外停步,先揖一礼,“六殿下。”
“裴三公子。”秦显目光上移,微微点颌以作回。
宗室礼制细繁,焚香熏衣皆有仪制。秦显平素熏焚乃汝南沉窠,其味清冽舒慢,有静心凝神之效,然今日裴衡骤一靠近,扑鼻竟是一片冷檀香。
裴衡眉宇紧蹙,又近两步,“昨夜臣伏案研习古籍,偶见一奇癖字,殿下博闻强识,想来能为臣解惑,今特来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