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南氏长孙南鸿,武阶三品上,从伍五载,长于短兵,擅守御,愿为六殿下效之犬马。”南鸿紧张得颤栗,却声似洪钟,一气呵成。
几呼吸间,周遭仅余鸟虫鸣。须臾,有零落的几声笑。
“尔竟敢在六殿下面前放肆!”主持武比的卫士令丞勃然道,“来人,把这混账拖下去,杖八十,监五日。”
卫卒得令,上前羁拿。
“卫士令丞实不必如此严惩。六弟天纵之材,何人不想效其麾下?”秦彧推开身侧缓摇的团纱扇,悠哉地捻起一颗绿葡萄,隔案眺着秦显,“人之常情,犹可恕也。”
“四哥谬赞。”秦显目不斜视。
金袍熠熠,更衬得人神貌璀璨,秦彧赞叹般地咋完舌,又将目光移向南鸿处,挥手示意卫卒松手,“天赋出众,勇气可嘉。然长明宫卫皆是太傅亲擢,且并无选拔南军的先例。”
地面沙土粗粝,将南鸿一侧面皮磨得赤红,他抬肩蹭了蹭,重新跪整,又稍理衣袍,从怀兜缓缓掏出一秉短骨刃。
死士源来久矣。据史传,千灵有将曰卮,九目六鳍,擅刀兵,好武战。战时被北帝困于东岛,卮不肯背主,自削骨鳍为刃,死战至休。后人感之,便常以骨刃赠主,以誓效死之心。
“南鸿布衣白身,唯一命尔——”少年两掌高捧骨刃,双目垂视着摇曳的日影,誓言铿铿,“今日,愿奉殿下。”
风拂入室,摇碎满地月影,脑海内拨转的走马灯被搅乱,南鸿蓦地回神,姜汤已冷。
“南鸿。”秦显突然道。
少年嗓声低哑,好似钝刀锯木,南鸿被惊得一抖,盘碗晃动,洒出两滴汤液,“臣、臣在。”
夜雨沙沙,隔窗闻响,好似指腹摩挲着锻锦。秦显缓慢张目,幽瞳赤黑,“北郊鹫山之南有桃谷,去寻一户堂屋祀剑的朱姓人家,取下剑缑,拂晓前复命。”
命令突兀,南鸿疑惑抬首,不料视野却陡然一花。
盘倾碗落,汤液花火般炸开,溅脏了彼此的衣袍。秦显一手扼着南鸿颈项,拖尸似地将他拎近。
喉管被紧紧捏攥,双肺渐起刺痛,南鸿不敢挣动,他昂着头颈,极顺从地忍耐。
“前事种种,孤可既往不咎。”秦显五指徐徐收紧,声凉如铁,“但你若敢将此事告予舅舅,孤难饶你。”
“......臣不、不敢。”南鸿强挤出几字。
秦显松手,重新靠回木椅。窗外霆霓又响,盖着一串咳声。无瑕整饬呼吸,南鸿叩首领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