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楼内,蛛网遍结,虫鼠成窝。脚踩木梯的噪响惊了此间生灵,几鼬鼠自角落窜出,险险撞进裴衡靴底。
裴衡大骇,跳躲了下,恰时,身侧又起衣袍猎猎声。
高风荡荡,吹掀了秦显掩面的绛纱帷帽,裴衡猝然怔住,不察下,被对方一爪抓住鞶带,灌力横甩。
裴衡踉跄扑出,不慎撞到只倒悬的紫蛛。八只凉肢扒踩上脸,触感极恶,裴衡两脚泛软,身躯反砸向地。
而地板破败,处处锐刺斜生,后脊新痂被立时割穿,裴衡闷哼一声,白衣洇出了血。
“裴衡!”秦显诧然一惊,匆匆提气掠近。
紫蛛无妄受灾,支腿飞逃走,裴衡猛松口气,慢慢倚着秦显站起。
痛觉汹涌,裴衡眼前发黑,隐约间,却看秦显似有懊悔之态,忙扯笑安抚,“没事,小伤小伤......”
四下无灯,唯白月明明,映照在裴衡额角的细汗,像点了片碎银似的光斑。
秦显抿抿唇角,低声说:“我扶你回宫包扎。”
“殿下,鳍还没喂......”裴衡拽住人,拎鱼晃晃,倏然,他膝盖一弯,整条人壁虎似地攀上秦显左臂,“臣、臣跳不动了,能劳您先扶臣上去吗?”
哀帝薨后,章华楼曾遭雷击,几重梁檐损半、层梯折毁。顺帝以虚耗民力为由,不允修葺。
登楼路断,秦显索性揽住裴衡腰肢,勾檐而跃。
楼粱震颤,残顶上,有野鳍受惊振起。玄影蔽空,隐隐绰绰,长月照,在秦显瞳底淬入丝缕白。
而今,露往霜来,裴衡犹记,那夜夏,少年明眸如璨,衬得弦月黯。
“公子?”玄时抬肘怼怼他。
“欢伯不解悲愁......”裴衡撑着空坛起身,摇首苦笑,酸楚难言,“罢了,走吧。”
昨日妖祸,城西数坊道屋被毁,若往城南去,只能绕道倚帐坊。裴衡攀下废楼,眯眼慢骑,欲借春风吹去酒意。
坊灯稀,马蹄轻踏泥道,在月下拉出条条影。倏地,几片槐瓣飘落肩头,裴衡随性摘下,夹入指腹亵玩。
槐瓣触之黏润,裴衡捻了捻,遽然停顿。低眼瞧去,掌心内,槐瓣红白斑驳,血犹带温。